阮灵奚欣然,麻利洗漱一番,换了衣裳下楼。他不束发,捏着一只笄塞进谢归云手里,将脑袋也一并挤到他身前。
谢归云按住乱晃的脑袋,灵巧挽起一束柔软鸦色,随后指尖并在阮灵奚额角,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阮灵奚阖眸,沉吟道:“归云……”
“行囊备好,马在院外,喝了这杯茶再走吧。”谢归云平静地打断他。
阮灵奚睁开眼,仰起头去看谢归云,看他眼底隐着无奈又释然的笑意。
茶入喉,微苦。
阮灵奚策马离去,昨夜微醺,心意忽明,他有所爱。
青城山,白云观。
江湖有四家七派一门一阁一观,一门是断天门,一阁是嫏嬛阁,一观是白云观。白云观不入世,历代观主皆是寒霜剑传人,修清心寡欲的剑道,若多惹红尘难免有损道心。
萧洄年少时亦有几分反骨,曾私自下山闯荡,后遭人算计重伤而逃,遇上阮灵奚。数十年后,他剑道遇上瓶颈,难免想起少年时一段不了了之的情动,便妄自下山欲了结这段心事。熟料再遇阮灵奚,愈陷愈深。
而阮灵奚嬉闹逍遥惯了,他将萧洄的真心妥帖收藏,同别人的放在一起,规规矩矩摆在心头博古架上,扭头便投向万丈红尘间寻觅新的乐趣了。
萧洄从不擅自欺欺人,明了此事后毅然抽身,重归白云观。
阮灵奚其实并没有想好如何跟萧洄解释,或许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将那缕结发放在一只素雅的小荷包里贴身放着,想还给萧洄。然后告诉他,做夫妻么,他愿意的。
但实际上这事没那么容易,阮灵奚连山门都进不去。
一个扫地的道人说:“观主闭关,不见人。”
阮灵奚心想,这事简单,别把他当人就成了。道人意会,赏了他一大扫把,直接将人从石阶上扇了下去。
可见小时候认真习武是多么重要,阮灵奚很后悔。他那稀松二五眼的武功,纯粹是为了好看,比如将折扇甩出去扫落枝头花瓣下场桃花雨这种……
阮灵奚在山下酒肆里落脚,差人寻了竹枝,亲手糊了许多纸鸢,日日拿去观外放。他寻了一处高高的树杈坐着,看着载满相思的纸鸢一只又一只的飘向观中。后又糊了许多祈天灯,上面写满情意绵绵的诗句。
白天放纸鸢,夜里放天灯。
扫地道人忍无可忍的去找萧洄,控诉道:“最近观里卫生很难搞,麻烦您了解一下。”
萧洄:……
夜色深,山雨来,阮灵奚站在观门前,任由雨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个透。
山门轻开,萧洄身披雪色鹤氅,擎了把十八骨伞,站在门里道:“今夜没有祈天灯。”
“雨大,放不起来。”阮灵奚仰起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桃花眼弯如新月。十八骨伞到底遮在了阮灵奚头顶,替他挡住风雨,萧洄垂眸看他:“你来做什么?”
阮灵奚叹了口气,解下腰间荷包递给萧洄:“你说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什么?”萧洄看着掌心小小的荷包,问道。阮灵奚笑了:“以身相许吧。”
萧洄看见阮灵奚的眉眼依然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他道:“我应你千百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