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花府没有赎身的说法,虽然许多下人会在花府从小做到老,多数下人也是上一批的子孙,但那是收了工钱的,老来退休还有补贴。若是厌烦了工作,想走也不难。
“怎么了?”
“白,我的朋友,似乎便是签了卖身契。”乐洋叹气。他想着自己如今凑了多少银两,不知能否给他赎身……
花千宇瞟了正在掐指数数的乐洋,道:“你可别想着给他赎身,如若连你这般小童都能存到钱赎回卖身契,那这卖身契也没什么用。”
“那该怎么办?”
“乐洋,”花千宇叹了口气,“你总跟着我,也只知道伺候我,因而宛若井底之蛙,所见世界太过狭窄……你甚至不知道,除花府以外的许多府邸奴婢都是用钱买进的,别说是奴婢本身,就连他们的后代也改写不了为奴的命运。”
乐洋顿时哑口无言,过会,他提问:“既然公子与我同龄,乐洋也一直跟着公子,为何公子可以语海,而我却宛若井底之蛙?”
“博览群书,骋怀游目。再者,正如我所说,同样的事物,你总看得看得太浅。”
乐洋停下脚步,垂下脑袋,浑身筋骨都耷拉了下来。
花千宇轻笑,转身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道:“这并非坏事。越是天真的人,越是真挚,越是真挚的人,越是怡然自得。”
“公子不快乐?”
乐洋抬眼便看见花千宇的笑脸。
“快乐。”
花千宇拍拍他的头,放下手道:“我非想让你看遍世间丑恶,但若是一无所知,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知要被骗几回——就算我一直在,也不可能每每都能护着你。”
“公子……”
豆大的眼泪从乐洋泪腺中脱离出来,感动不已的乐洋情不自禁扑进了花千宇怀里,他弯着腰,侧脸贴着自家公子的腹部——这份感动中掺杂了不少方才难以发泄的恐惧。
若不是他还算有定力,在安清枫靠近的时候就会开始飙泪了。
花千宇拍拍他的后背,作安抚状。
花千宇最初遇见乐洋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时他只是好心给了这个小乞丐一袋银两,不想再次见到小乞丐却是他满身伤痕、倒在雪地里的模样。随行的老奴说,小乞丐大概是被别的乞丐抢钱了——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做事,即便是做好事也要思虑再三。
他走过去,想要弥补小乞丐的时候,小乞丐睁开眼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小乞丐举着已经破破烂烂的荷包,口齿不清地说着他只能保住这个荷包。
那时候,花千宇就决定把他带回家,并取名乐洋。
乐洋说过去还有个哑巴的爷爷照顾他,但爷爷在他们相遇前几日去世了,在那之后花千宇就是乐洋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乐洋把他看得太重,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这点让他消受不起。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乐洋有更广阔的天空,有更多重视的人,这样这份不对等的情谊不至于倾斜得太过分。
——把生命的意义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愚昧又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