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的张氏只盼着娘早点讨回公道给她治伤,但看这情景,娘是被亲儿子讹上了。
且不说满屋子被砸的开了花,就说媳妇这一项吧。
看相的道士都说了,六弟乃天煞孤星,这辈子都没娶妻的命。
眼下甭管是一厢情愿,还是故意碰瓷,未来媳妇的模样总算能看见了。
小姑娘要是被娘吓跑,六弟发起疯来,真不知还能做出多少事。
疼成狗的张氏难为她还能想这么多,伤处疼的厉害,不免有些埋怨李氏,她都要疼死了,李氏还在那骂。
知道的会说母子关系僵硬,不知情的还得以为当婆婆的故意要熬死她这个儿媳妇!
六弟脸皮堪比城墙厚,骂不死他,她都要死前头了。
言六郎不管不顾的跪在那,对娘亲的咒骂无动于衷,心里想的却是躺在地上碎成十八瓣的白瓷瓶。
十岁的他从言家分出来自立门户,飘着雪花的寒冬,硬是背了一个月的干柴,从山上背到山下,卖了八十文,换了这个被他如珠如宝喜欢着的瓷瓶。
记忆好似突然鲜明起来,白瓷瓶碎了,那些流血流泪的日子苏醒在他的心田。
娇嫩鲜艳的长长花束没有依托,无辜无望的被人攥在手心,言小六眉眼渗出一丝烦躁。
她有伤在身,且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是想看我到底偏袒谁吗?
傻姑娘,我分明是在护着你啊。
言小六眼神黯淡,多像他啊。
很多年前的他不也是被娘打到半死,不哭不闹,非要眼睁睁看着这女人到底会不会打死他。
那是他的亲娘啊!
几次闯鬼门关都是拜了娘亲所赐,一次一次,直到现在的绝望,如今回望,当初的他不也是傻的可怜吗?
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就连他自己也不在意,一声不吭,任凭鲜血直流。
这血腥味是如何都遮盖不住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小姑娘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李氏在那跺脚,“孽畜!给我说话!把这女人打出去!以后不准骗你三哥家的肉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屡教不改,我非打死你不可!”
——啪!
新鲜娇嫩的花瓣碎在桌上,可见力气之大。
张氏被这重重的声响吓得脸都白了,以前的六弟可从来不会跟娘冷脸,难道这个小姑娘魅力竟如此大?让他宁愿背着不孝的罪名反抗娘?
是了,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想看到的吗?
母子关系破裂,她家的大富才会是安全的。
可这会儿的言小六,实在太吓人了。
李氏被吓的倒退一步,站稳后她才反应过来,“好呀,你敢忤逆不孝,为个贱婢和娘翻脸,好,真好,我真后悔没在你出生当天把你溺死!由得你这个小畜生有朝一日来反噬我!”
言小六兀自站起身,突然笑了。
这一笑,带着几许阴森冷凝。
如他这般挣扎求生的人,心里藏着利刃。
那利刃时常对准自己,自我厌弃。为了如愿,也会对准他人。
“娘是在说笑吗?她是儿子的媳妇,做娘的要打死有伤在身的儿媳妇,是想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我是为娘着想啊,娘就别说那些糊涂话了。”
他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张氏,又是一笑,“大嫂不把娘扶回去,是想继续看热闹吗?这热闹可不好看啊。”
张氏脑子卡了壳,心道,断手的明明是我啊!我才是那个该被人扶回去的!
她心里咆哮,嘴上磕磕碰碰的说道,“是是是,我这就……这就把娘扶回去。”
言小六笑的明媚,少年郎笑起来那张脸美的让人炫目,“还请大嫂记住了,她,是我的人。伤害她,就是伤害我。大嫂可懂?”
言小六猛地抬起头,“儿子这话是说给娘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