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午都沉浸在某种仰望而又自豪的情绪之中。只是时不时的,她会回头望向景明的方向。他一直坐在那张桌子前,或对着电脑,或写写画画,眉心习惯性地微微皱着,眼神明亮而锐利。他认真时的样子和平常判若两人,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有几次,她见他认真看着电脑,一手在键盘上敲打,另一手无意识去捞旁边的矿泉水瓶。那瓶子已经空了。他毫无知觉,眼睛盯着图纸,拧开盖子,仰头往嘴里倒水,发现没了,才反应过来,拧好盖子放回原处。过一会儿,又无意识地去拿水瓶,发现是空的,再放回去。杜若扫一眼室内的人头数,收好纸笔,悄悄溜了出去。她飞快跑去电梯,下楼,出实验楼,一路狂奔到最近的小卖部。未免做得太张扬,她买了十瓶水。可怜她,景明喝的那瓶水是小卖部里最贵的,要三块一瓶。她总不能买一瓶三块的,再买九瓶一块的。只能咬牙买了十瓶三块的。买好了又抱着水一路狂奔回实验楼,上楼,冲进实验室,分水给大家喝。男生们接过水,颇有些无功不受禄的惊讶。杜若笑道:&ldo;我过来参观,请你们喝瓶水算是感谢。&rdo;大家这才笑道:&ldo;太客气啦。&rdo;她自然地做完这一切掩护工作,转头走向里边,心突然一凉,景明不在了。那张桌前,那把椅子上,空空如也。她抱着那最后一瓶水,心顿时跟那瓶水似的,凉透透的。她难过得快不行,不知如何自处时,脑勺后传来他不太耐烦的声音:&ldo;诶,让让。&rdo;她立刻回头,一时间竟难掩惊喜地笑了。&ldo;……&rdo;景明略古怪地看着她,声音很低,仅限她听到,&ldo;你吃错药了?&rdo;杜若立刻把手中的水递给他:&ldo;这瓶水是你的。&rdo;见他似有怀疑,她赶紧撇清:&ldo;那边一个男生买的,大家都有,让我把这个拿给你。&rdo;他疑虑打消,接过她手中的水瓶,谢谢都没给一句,因为是&ldo;别人&rdo;买的。可杜若不在意啊,不用客气,不需要说谢谢。她看着他从她身边走过,白净的手指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着,一下子,就灌了半瓶。她都要开心死了。她走回到自己的椅子旁,心里偷笑。他们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杜若也蹭到晚上八点。景明说好了请大家吃晚饭。众人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出实验室,往楼下走。杜若出了门才发现景明没跟上。他落在最后,在实验室里整理东西。她也偷偷放慢脚步,落在后边。前边,同学们讨论着问题,慢慢走远,进了电梯间。她溜去走廊拐角,在洗手池边磨磨蹭蹭。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同学们先下了楼。深夜的实验室楼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柔和的灯光洒满走廊。终于,她听见走廊尽头景明锁门的声音,她立刻打开水龙头冲冲手,又赶紧拿纸擦擦。他的脚步声靠近。她走出去,装作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样子,有些谨慎地看着他。他正伸着手臂穿衣服,墨蓝色大廓形单排扣长大衣套上身,他抻了抻领口,短暂瞟她一眼,走向电梯间。她屏着气跟在他身后。两人站在光明的电梯间里等电梯,互不对视,也不讲话。杜若小心地把书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里边夹着那张三色的叶拓。她呼吸有些紧张,像捧着最珍贵的金子似的。电梯到了,他率先走进去,她紧随其后。电梯门阖上,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强烈,咚,咚。她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那头,景明插着兜斜靠在电梯壁上,身形歪歪垮垮,眼神随意安放,偶尔瞥一眼不断下降的数字。叮。到一楼了。电梯门开,他拔脚大步迈出电梯。没有半点出于礼貌让她先行的意思。她紧紧跟上。……秋风有些凉,但不至于叫人寒冷。夜风清清,空气也透着树叶的清香,很舒服。夜里的校园是很美的,路灯透过金黄的银杏树叶洒下来,林荫道上光线朦胧,一片淡金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