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让小厮给套新衣裳,洗个澡,然后再来见我。”
回府后没多久,陈医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拜见林默。
“你可会治疗疯病癔症之类的?”
“所遇此类病人不多,可以试一试。姑娘还是最好让我亲眼看一看,这疯病癔症也有很多原因,有些是自打娘胎里出来的,这样的就很难治。”
林默摇摇头:“这倒不是,是突然发疯的。”
陈医出于职业本能的产生了兴趣,便道:“那极有可能是受到了严重的外界刺激所致。”
林默说道:“我领着你去瞧瞧罢,不过此事不可向府里其他人说。”
陈医点点头:“明白。”
自从林语的生父赵阳疯了后,便不在码头、酒馆厮混了,林默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他。那一日他疯疯癫癫地走在河边,大冬天的说热便纵身跳入湖中,因为水性不好差点溺死。最好还是侯府小厮跟一个过路人一齐将他捞上来,捞上来就剩了半口气,但保住了一条小命。
陈医看了看他的脸色,把了把脉,皱起了眉。他又掰开嘴闻了闻,掀开眼皮子看看。
“情况不太好,应该是中毒了。”
林默没有感觉特别意外,点点头问道:“那,这好解毒么?”
“虽然不敢确定是何种毒,不过大致应该是混在东西里吃下去的。”
陈医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我知道有一种毒,道上诨名叫做‘莫愁’,无色无味,吃了能叫人当日就发疯,忘却一切。他的症状和中了‘莫愁’很像。”
林默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这人,说道:“那你就先试着治看看。”
……
距离她重生也快一个月了,林默翻翻黄历,发现过不了几天便是她前世的母亲的忌日了,应当去报国寺去母亲的牌位前拜一拜,上一炷香了。
她母亲去世两年后,她才嫁给二皇子,母亲出生在武官之家,一声节俭也不爱打扮,没有给她留下许多金银首饰,只留下一张古琴和些许残留的琴谱。
二皇子不喜屋子里放过世之人的东西,也不爱听琴,于是虞墨只好将那张琴托寺里的弘光法师保管。没想到前一世竟然再没有机会取回来。
她没有带上玲珑,怕玲珑多问,只说自己上街逛逛,便只身一人偷偷出了府。
前一世去报国寺的时候,寺里那一棵银杏古树秋叶凋零,满天满地金黄色,一片绚烂璀璨的,恣意展现着生命的盛大与壮观。
如今的冬日,报国寺里面安静,只闻见几声幽远而寂寥的钟声。银杏早已将一身金色褪去,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上面蹲了一小溜子缩着脚的麻雀,弄得枝干一晃一晃的。
林默被日光照得眯了眼。银杏已有了嫩芽,但是树太高,也看不太清楚。
母亲的牌位被擦的很干净,林默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她取了香来,点燃后插好,然后跪在蒲团叩了三下,嘴里喃喃道:“母亲,我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但是你应该已经认不出了吧。女儿不孝,没有擦亮眼睛,遇到非人,一错再错。
她起身推开门,冬日里一阵风吹进堂内,几分萧索,几分凛冽,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林默转头看到香火翕动了几下,明明灭灭,她的眸子也跟着闪动了几下。
她来到寺庙客堂里找到弘光,说自己是虞墨的朋友,想要替虞墨取回这琴,这是虞墨的遗愿。
听到林默的来历后,弘光面露抱歉的神色:“这琴是虞姑娘托我保管的,没有虞姑娘的书信指示,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贫僧无法知道姑娘是不是虞姑娘的朋友。”
“虞姑娘已死,大师百般推脱,难道想要私藏着这琴么?”
弘光低眉敛目,却也坦然自若:“贫僧不敢。只是这琴虞姑娘颇为重视,虽然虞姑娘去世了,贫僧依然有义务好好替她保管。”
林默想了想,说道:“虞姑娘说过一句话,‘琴生来就是为发出声的’。大师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虞姑娘的意愿。”
弘光抬头惊讶的看着她,虞墨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执拗得很,依然不愿意将琴交给她。
林默抿抿嘴,沉吟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各退让一步,大师且让我弹一曲,我便可自证身份。”
弘光见她不依不饶,只好将琴取了来。
这是一张墨色的琴,颜色深沉,古意浓重,琴腹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琴表面上因长年风化和弹奏有了一道断痕。
林默顿了一顿,将手轻轻抚在琴面上,试了试弦音。弦音旷远,余韵缥缈。弘光确实保存得很好。
她选了一曲,便将琴弦拨动,发出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天光乍泄。琴声悠远绵长,空寂孤绝,宛如大漠西风急,落日孤烟,又隐隐能闻见金戈铁马,踏碎一片冰河,壮阔又有一丝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