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等到了潇湘馆,黛玉像是一眼就明白了宝玉的意思似的,没多问就收下了那两条帕子,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柳五儿虽说不至于棒打鸳鸯,却也没有做红娘的兴趣,留下那两条帕子就离开了。事实上,柳五儿之所以不看好宝玉和黛玉之间的感情,其中一点原因还在于她早就看出袭人并不很喜欢黛玉,虽说袭人也只是宝玉身边的丫鬟,就算日后能成功上位,也不过是姨娘。但是——俗话说得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袭人不只是宝玉身边的一只“小鬼”,她还深得王夫人的信任,更是王夫人安插在宝玉身边、手眼通天的一只小鬼。王夫人平日里杂事多,又要顾着宫里的元春,能放在园子里、放在儿子身上的精力有限。而宝玉和几位亲戚家的姑娘的相处情况,还不是袭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黛玉和宝玉还闹了几场别扭,有一次甚至惹得贾母和王夫人亲自过来调解。王夫人虽然事后没当着众人的面说过黛玉什么不是,但是心里对黛玉的印象恐怕也说不上好。她一边走一边瞎捉摸这些事,快走到怡红院的时候,一眼看到袭人正在前面,手里捧着一部书。柳五儿犹豫了一下,躲在树后面,等袭人进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知前情的回了怡红院。正房内的灯还未熄,她犹豫了一下,先回了后面自己的屋子,翻出了一个没做完的针线活计,拿着回了前面。袭人正和宝玉说话呢,话里话外都在夸宝钗,说宝钗多么担心宝玉,她去的时候正伤心着。又说宝钗一听她来借书,就找出好几部来让她挑选,又帮她参谋着,最后送了这部《八股新解》过来,“宝姑娘说,二爷只要把这书吃透,下次老爷再问你的时候,就不会再惹老爷生气了。”柳五儿见宝玉扭过脸去趁袭人没注意的时候不以为然地撇嘴,而且听着袭人的话也是越说越不像,连忙过去岔开话题,“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二爷虽然白天睡了不少,但是毕竟伤着,这样劳神的书最好还是等明儿白天再看。依我说,还是快睡了是正经事,不让等下巡夜的妈妈们过来,又该唠叨咱们了。”袭人又满脸狐疑地问柳五儿,“你刚做什么去了?我回来的时候怎么只有麝月和秋纹在屋里?”柳五儿一举手里的活计,“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得给你留着灯的,没什么事做,就去后面拿针线去了。”袭人又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看了几眼,柳五儿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搭话,却让袭人转而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不过她现在也已经锻炼出来了,面不改色地去外间炕上铺床:今天她和袭人一起上夜,袭人自然是睡在宝玉外面,她就睡在这外间的炕上。宝玉恰在此时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又把袭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今儿你不能动弹,我过去投手巾给你好歹擦擦脸,你忍一忍,等我给你擦完脸再睡啊。”宝玉忙眯着眼睛摆了摆手,把一分的困意装出了十分来。待袭人转身出去找小丫鬟要水,又狡黠地朝柳五儿眨了眨眼。柳五儿不禁会心一笑,又很快收敛了笑意。等小丫鬟提了水进来,袭人投手巾给宝玉擦脸,柳五儿也趁机卸了脸上的残妆,拆了发髻重新打了一条辫子,检查了茶水烛火,还有门窗插销,就坐到炕上,只等里面袭人熄了灯,自己也好睡觉。这一天从早到晚都精神紧绷,她也早就累了。好在袭人动作也快,又忙碌了一会儿,也就熄灯睡下了。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老和尚梗”,袭人真的就是标准的“老和尚”啊!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晴雯(10)不知道宝玉被打伤的这段时间内袭人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在宝玉渐渐痊愈后,她的待遇也不知不觉间被提高到了“准姨娘”的待遇。只是或许王夫人心中还有些许顾忌,所以还没有放了明路。对于袭人的高升,怡红院内大大小小的丫鬟都表现出了自己的羡慕——只除了晴雯、茜雪和小红。茜雪是一早就熄了留在宝玉身边的心思,只等着年纪一到就放出去嫁人的。小红是凤姐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只等着过了这个月,就出大观园去凤姐房里当差去了。而且柳五儿依稀记得,小红和贾家的亲戚贾芸两情相悦——那她自然是不会惦记着宝玉了。至于柳五儿自己,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就以晴雯的身份出去另谋出路。而且这也不只是想想而已,最近一有假期,她就会跑去赖府上,只为了能向苏绣娘多学一点技艺,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日子又新学了不少,甚至还有苏绣娘当初的独门绝技——连赖家大姑娘都还没学到呢。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柳五儿就也没心思羡慕袭人的际遇了,现在只要不是轮到她当值,她就窝在房里绣花,等到了冬天,越发连前面都不去了。谁知还没进腊月,袭人家里就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袭人的母亲有些不好,恐怕坚持不了几日了,说要接袭人出去,尽尽孝道。王夫人是最重孝道的人,袭人最近又很得她心意,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表现的不近人情,让袭人冷了心肠。不只王夫人,凤姐那边也把袭人看得更高了些,临送她走的时候,派了两个老妈子跟着过去服侍不说,还送了她几件好衣裳。袭人到王夫人和凤姐那边请假,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三、四个包袱,众丫鬟们又都围上前看,只见其中一个包袱里放着两件极鲜艳的冬衣,一件大红猩猩毡的,一件大红羽纱的。虽说都是半旧的,却都是暖和轻便的好料子,也没有什么损坏,只是颜色看着不那么鲜亮,一望即知是下过水的。“这两件都是送给姐姐的?”秋纹的声音里就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羡慕。袭人是打算今天夜里就赶着回家的,此时正在整理妆奁,又要把怡红院内宝玉房里的钥匙交出去,安排诸多事宜。百忙之中听到秋纹问话,忙回头道:“那件猩猩毡的是给我的,另一件是平儿让我带出来,说是准备给邢姑娘送去的。”她顿了一下,把钥匙之类的都交到柳五儿手里,又道:“我这儿赶着走,晴雯你明儿把那件衣裳给邢姑娘送过去吧,让别人去,就有些不太像了。”邢姑娘就是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最近跟着她父母一起上京投奔姑母,被贾母留下住在园子里,和迎春暂住在一处。邢姑娘到底是个亲戚家的姑娘,又是主子,由宝玉房里的丫鬟给她送冬衣过去本来就有些不成道理了,再让小丫鬟送去,就更有些落她面子了。柳五儿忙一口答应下来,“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我保管帮你办妥当。再说还有麝月和茜雪在,这院子里那么多人,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得了她的保证,袭人虽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却更挂心她母亲那边,葳蕤了一会儿还是去了。袭人一走,上夜的活儿就落在了晴雯和麝月身上。宝玉也得了自由,连着几日半夜口渴叫茶喝的时候,喝过茶又想着闹事淘气,柳五儿只不搭理他。这样平淡地过了几日,这日正值王子腾生日,宝玉一早在园子里逛了逛,又去上房转了一圈,就去王府贺寿去了。等到晚间回来,一进门就开始跺脚抱怨,柳五儿正和麝月坐在熏笼上对着面做针凿,见他回来,又是这么个样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去。“怎么了?今儿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宝玉又是抱怨,“今儿早上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欢欢喜喜地给了我一个新褂子,没想到一时没注意,却烧了个洞出来。还好回来的时候天晚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没注意,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