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想知道,可今天是平安夜。”白曦说,“既然你不着急告诉我,那就说明其实也没有多紧迫,所以我猜应该可以拖到晚一点再说。”他摸了摸韩先生的侧脸,又笑着说,“每一个节日都很重要,对不对?”“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个节日都很重要。”韩卓纠正,又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锅里翻腾起热乎乎的水花,刘春春吹凉一个饺子,放在胡萝卜形状的碗里递给了王先生——那是超市酸奶促销的赠品。“这次熟了。”王远辰点头,“可以吃。”“我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刘春春一边拿碗筷一边笑着说,“喜欢站在厨房里等,我妈煮饺子煮排骨,在出锅前我就能吃饱,还有啊,我和我爸都爱啃鸡爪子,每次炖鸡的时候,我都要提前端着板凳去厨房,生怕会吃不到,直到上了大学才明白,我爸哪是真要和我抢,也就逗逗我。”王远辰敲敲他的脑袋,没说话,只是拿着醋和酱油去了餐厅。刘春春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一家人”三个字对王远辰来说,大概是到死也不愿意去触碰的过往,于是心里又懊恼又自责,他解下围裙,端着饺子蹑手蹑脚出去,想要刺探一下军情。王远辰把一瓶酒放在餐桌上,又恢复了居高临下的神态:“过来。”“我……那个,辣椒油要不要?”刘春春搓搓手。王远辰扯住他的脸,不悦道:“你傻笑什么?”“我没傻笑啊。”刘春春含糊不清辩解,“这是友谊的微笑。”王远辰“嗤”了一声,松手道:“吃饭!”刘春春赶紧帮忙拉开椅子,又主动调好醋汁,把胡萝卜碗递了过去。饺子很好吃,热腾腾又胖乎乎,不过和刚出锅的那一个比起来,却似乎变了味道。虽然王远辰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奈何刘春春心细如发,不管是从王先生的表情、眼神,又或者是食量,都能看出端倪。平安夜的晚餐,并不想预想中那样轻松愉快,甚至有些沉闷。刘春春偷偷摸摸发短信,紧急求助场外群众。但是白曦正在忙着重色轻友,并没有理他。饭吃到一半,王远辰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一分钟后拿过来一个打着漂亮缎带的蓝色盒子,“咚”一声放在了餐桌上,冷冰冰道:“圣诞礼物。”刘春春受惊:“啊?”但是王先生已经回了卧室——他其实准备这份礼物准备了很久,也打定主意,要把刘春春欺负到皱巴巴再送给他,可是突然就没有了心情。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刘春春很想捶自己的脑袋。偏偏215的群里,王小森还在鬼哭狼嚎,表示自己加班加得很难受,很想哭,需要大家疯狂的么么哒。俞炯:“没有,滚。”白曦:“没有,滚。”刘春春:“白哥!!!!!!!救命!!!!!!!”装瞎失败,白曦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打来电话,对他进行短暂的人道主义关怀。“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阐述完前因后果,刘春春委屈巴巴地说,“我该做什——啊呀!”卧室门骤然打开,他整个人旋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贯穿,“嗖”一下就飞了起来。当然,“嗖”的速度很和缓,因为王远辰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径直把人拎到了床上,咬牙道:“下次你打电话,可以找一个我听不见的地方。”刘春春抱着脑袋嗷嗷认错。“我没事。”王远辰高傲地说,“你可以走了。”刘春春笑容可掬:“既然没事,那我们去看电视。”“不看。”王先生拒绝。刘春春又提议:“打游戏。”“不打。”提起这件事,王远辰觉得相当愤怒,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人,居然连游戏里的子弹也舍不得用——自己在被一群人用ak狙击,而他还在拿着一把豁口的镰刀砍人!刘春春自知理亏,举手保证:“走嘛,这次我捡到的装备都归你!”耳边嗡嗡不断,王远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让你飞出十六楼?”刘春春缩了缩脖子:“那就没人给你包饺子了。”王远辰森然和他对视。刘春春心虚地退后:“别……你这样我有点害怕。”王远辰冲他勾勾手指。刘春春果断站起来:“我去拆礼物了——救命啊!”王远辰用力扯住他的脸颊,把人按倒在了松软而又宽大的床上,另一只手“哗啦”扯过被子,像搓汤圆一样把人裹住,凶残暴躁地从头蹂躏到了脚,最后又狠狠咬了一口,当然,全部咬在了鹅绒和棉花上。发泄完之后,王先生嫌弃地说:“你怎么叫得和杀猪一样。”刘春春欲哭无泪,那是因为我又挨打又挨掐,而且直到现在还裹在被子里,被你压住不能动。他艰难地咳嗽:“拜托,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对方没有动,非但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刘春春可怜地奄奄一息着,觉得自己八成要昏迷,也没有力气再嗷嗷抗议,不过就在这一片寂静与黑暗里,他反而又敏锐地觉察出,身上的人似乎情绪不太对。五分钟后,刘春春五雷轰顶战战兢兢,在被子里给白曦发短信——怎么办?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他真的在哭?手机嗡嗡震动,但白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坐在闪烁而又梦幻的卡座里,正在和韩先生享用浪漫的双人晚餐。这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刻意放低声音,广播里的圣诞曲、带着驯鹿角的服务生,还有额外赠送的栗子蛋糕,都能让人心情愉快。黛西适时地打电话给韩先生,提醒他:“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婚礼前夜。”韩卓把手机递给白曦,自己继续享用美食。白曦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然后乖巧又热情地说:“阿姨好……嗯?结婚?”韩先生嘴角一扬。“我们还没有这个打算。”白曦有些尴尬,“对……明年也没有……后年?呃……不不不,我不是犹豫……也不是立刻就要结婚……阿姨,喂?哎这里信号不好,再见!”等他挂断电话,韩卓才丢下餐叉,笑得相当没有同情心。“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白曦突然认真地问。韩卓闻言一愣:“什么?”白曦默默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嘴角却露出一丝没藏好的、捣蛋鬼的笑意。“小坏蛋。”韩卓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以后禁止你再和黛西通话。”所谓童年我家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远处隐约传来市政广场的钟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刘春春一边在厨房里热牛奶,一边对手机另一头的白曦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我……已经没事了……不不不,他没有家暴我,是我弄哭了他……什么吹牛?我真的没有吹牛。”“那还要我过来吗?”白曦问。“千万别。”刘春春竭力压低声音,宛若地下党接头。他挂断电话,把热乎乎的牛奶倒进杯子里,又加了一点点糖,好让滋味更加香甜。王远辰的情绪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正架起双腿靠在卧室沙发上,百无聊赖打着手机游戏——他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自己心底脆弱的一面,于是就用了更高傲和冷漠的表情来掩饰,卧室灯光是比月更冷的寒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又薄凉,像是一块不会动也不会笑的冰。刘春春把牛奶杯放在小茶几上。“端走。”王远辰看着手机屏幕,冷冷地说。“……那你早点休息。”刘春春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他生气,于是识趣地答应一声,转身想要默默离开,王远辰却已经不耐烦地丢下手机,自己站了起来,两条长腿在撤下茶几时,毫无意外地扫落了水杯,巴斯光年在茶几脚上磕掉握把,牛奶冲过地毯,洇出一大片难看的深色痕迹。王远辰并没有理会这一切,他径直走进浴室,把花洒开到了最大。哗哗的热水冲刷着地面,溅起一片氤氲热气,很快就让镜子里的人变得模糊起来——至少不会再狼狈得那么明显,记忆深处的,不愿触碰的,如同黑色藤蔓一般攀附上骨骼和神经,然后带着尖锐的利刺,把每一个地方都扎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他握紧拳头,让整条手臂都暴出可怖的青筋,而等这股焦躁的情绪褪去,他终于能走出浴室的时候,卧室地面已经被收拾干净,那块湿漉漉的地毯也搭在了阳台栏杆旁。房间里很安静,走廊里的灯也暗着,刘春春像是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卧室,而那个打着漂亮缎带的圣诞礼物却并没有被带走,依旧孤零零待在餐桌上,看起来分外可怜。王远辰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明晃晃的灯,听耳边时间飞速溜走,一秒钟,一分钟,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他的听觉实在太发达,发达到甚至可以称为异能,尤其是在这种万籁俱静的深夜,简直敏锐到堪称雷达,以至于从那间客卧中所传出来的所有细碎声响,此刻都清晰无比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