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学会的另一项新技能就是制作弓箭,相比于之前组合式陷阱里的弓箭组件,这种单独制作的弓箭工序要复杂N倍不止。一张传统弓由木、角、腱三部分组成。木是指木头、角是牛角羊角之类的动物角,腱是指动物筋腱。在这荒山野岭的,他们唯一遇见的大型动物就是那只被吃掉过半的野猪,自然就没办法获得角和腱这两样稀缺宝物。
不过这难不住金大师,带着唐墨尝试了竹子、弹性木、藤蔓、麻纤维等各种各样的材料,极大地丰富了唐墨的制弓经验。唐墨也对制作过程中削、切、刻、磨、抛光等等上百道工序叹为观止,若不是有师傅冷不丁就抽屁股的竹片压着,他绝没有这么大的耐心完成所有的工序。
对比而言,箭矢的制作要简单许多,一根70厘米长的笔直的竹枝或木杆子,配上石块或硬木打磨而成的箭头,尾部安装三片羽毛稳定飞行姿态,一支箭矢就做好了。
做好一套弓箭自然要试射,唐墨拉着师傅软磨硬泡让他教射箭技巧,却不知道这正中师傅下怀,没头没脑地钻进了金大师设计好的圈套。
从做好第一张弓开始,唐墨正式进入射箭练习,一开始的兴奋很快被巨大的疲惫感吞没,唐墨这才意识到上了师傅的大当。这张弓在制作的时候就充分考虑了唐墨的力气,设计的拉力只稍微超出唐墨的极限,恰好适合现在的唐墨用于训练。
没有过大量拉弓练习的人无法理解无数次反复拉弓带给手臂的巨大负担的。每天几趟拉弓训练下来,唐墨感觉手臂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右臂在巨大的张力下疲惫不堪自不必说,左臂也经常因为被弓弦擦到而火辣辣的疼。要不是有每天早上的形意拳训练和俯卧撑训练,他恐怕连一半的拉弓量都做不下来。
好在金大师特地为他做了左小臂护具和右手手指护具,保护他没有受到更大的受伤;另一方面,随着唐墨逐渐掌握射箭技巧,弓弦擦到左小臂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随着右手适应性增强,每天拉弓准的次数也在慢慢增加,拉弓时长也在增加,射箭的准头也慢慢上来了。
终于在小江不忍心唐墨继续受苦的时候,金大师实在受不了她每天幽怨的眼神,这才说出了给唐墨安排这项特训的深意:做职业厨师对手臂力量要求是极高的,每天超过十小时的工作量,首先考验的就是手臂能否有足够的持久力支撑他完成长时间的厨房工作。拉弓在增强手臂力量的同时,还能对手部的稳定性有极大的加强效果,拉弓后巨大的张力会造成准头严重偏差,手越累越抖准头越差,瞄准的目标过程实际上就是对自身呼吸的调控过程、对精神放松的调控过程、对手臂稳定的训练过程。而这三项恰恰是食物雕刻中必备的基础能力,这是在为唐墨以后学习精湛的雕工打下基础。
听师傅把拉弓射箭讲得如此意义深远,唐墨和小江彻底没有了反驳的理由,乖乖地接受了师傅日复一日的折磨训练。
平静又充实的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度过一日又一日,直到有一天,两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在竹屋面前。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这天上午唐墨刚刚做完射箭练习,就看到父母在几个保镖的护卫下出现在自己面前,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做梦,直接撒开腿扑了过去,红肿的左臂和疲软的右臂紧紧地抱着林泓仪的腰,满身的汗水全都蹭到亲妈的衣服上。
许久之后,林泓仪把唐墨从怀里拉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黑了一圈、瘦了一圈的宝贝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们怎么来的?”林泓仪在心里自嘲一笑,“恐怕不论是哪个当妈的,在听到那样的汇报之后都会恨不得自己长了两双翅膀,一刻不停地飞到儿子身边把他从地狱一样的生活里救出来吧。”
昨天下午,林泓仪和唐建业都在家,听取暗中保护唐墨的保镖的第一次系统性跟踪汇报,正是这一次汇报,让她彻底变成一头发怒的母老虎,连说一不二的唐建业都怵她几分,拦都拦不住,林泓仪盛怒之下飙出的一句话,也让他不敢再拦。
那句话是:唐建业,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让屁大点的孩子遭这样的罪孽,但是你要是再敢拦我,我马上就跟你离婚,从此唐墨再也姓唐。
他们夫妻两听到的汇报是这样的。
“第一天进山,保姆被蛇咬,少爷独自爬树,从近四米高的树上摔下来……”
“第二天,遭遇小野猪并顺利宰杀,正餐吃野猪肉、竹笋、虫子……”
“第三天,吃剩下的野猪肉、野猪蹄、剩下的竹笋、野姜、被抽屁股……”
“第八天,生吃蛇肉、“第三天,吃剩下的野猪肉、野猪蹄、剩下的竹笋、野姜、被抽屁股……”
“第九天,生吃竹鼠、白蚁、“第三天,吃剩下的野猪肉、野猪蹄、剩下的竹笋、野姜、被抽屁股……”
“第十一天,吃开水煮熟的野菜、被少爷烤焦的蚱蜢、被抽屁股……”
听着暗中跟踪的保镖汇报,林泓仪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嘭地一巴掌排在茶桌上,连上面的茶杯都被震翻滚到地上。林泓仪出神书香门第,家里再苦的时候父母亲都会保着她一口粥喝,从来没想过自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宝贝儿子竟然沦落到在大山里吃蛇鼠虫蚁的地步,这在现代人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当初之所以能答应金大师带唐墨进山特训,是以为有这个食痴兼大厨师在,必定不会在吃的方面亏待唐墨,万万没想到竟然恶劣到了如此地步。
要说林泓仪也是知书达理涵养极深,但是听到亲儿子遭受这样的待遇,特别是天天被打,哪里还讲什么诗书礼仪,现在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因为儿子的悲惨待遇愤而抗议的伟大母亲。她可以盛怒,可以情绪化,可以歇斯底里,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我的好儿子,你在山里过得好吗?”
林泓仪心疼地捧着唐墨少了几分白嫩的脸蛋,感觉手感都没有那么滑腻了。
“妈妈,我过得很好啊,在这里又有野猪肉吃,又有烤兔子吃,又有新鲜的竹笋和野菜,这些在家里都吃不到呢。”说到吃的,唐墨顿时就恢复了十二分神采,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各种各样好吃东西来,仿佛此时此刻又在吃着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还有还有,师傅还教会了我制作弓箭、制作陷阱捕猎、钻木取火、还教会了我一种叫做‘形意拳’的武术,师傅说这能强身健体还能打架,我以后上学再也不怕跟别人干架了。妈妈,我现在就表演给你看啊。”
唐墨说完就挣脱林泓仪的怀抱,快步跑到空地上,有模有样地打起了形意拳套路。虽然由于刚才大量训练后有些体力不支,几次险些撑不住架子倒下,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直到打完一整套拳法,收势之后,才跑回妈妈的怀抱,求安稳地问道:“妈妈你说,我打的好不好,有没有宗师风范?”
“好,很好,很有宗师风范,电视里的武大明星都快赶不上我的宝贝儿子了呢。”
林泓仪看着唐墨从打拳开始之后数次的咬牙,看着他微微凸起的青筋、倔强的坚持、还有得到自己夸赞之后一脸的开心,她看到了他的成长,心里千万般想质疑的想责问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你告诉妈妈,有没有过得不开心的时候?”林泓仪试探地问道。
“不开心的啊,有啊,就是好久好久没有看到爸爸妈妈了,每天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梦见你们,梦见我们一家去水世界玩滑梯玩海盗船玩大摆锤,其实我好想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回家的……”
唐墨看了一眼还是板着脸的爸爸,又仰头看了看眼眶湿润的妈妈,一头扑在林泓仪的怀里,低声呜咽到:“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想家里的大黑狗,好想陈大爷的鹩鸽鸟……我总是半夜里醒了,看着外卖黑漆漆的树林发呆,有时候我也会害怕的……”
林泓仪紧紧地抱着唐墨,眼泪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坠落,滴在唐墨满身汗渍的衣服上。唐建业听着微微动容,虎目中的湿润又增加几分。钢铁般的汉子,表面最坚强,内心最柔软。受苦的,是他的亲骨肉。
林泓仪和唐建业齐齐把目光看向保姆小江。
小江知道,这是家主和主母在询问唐墨所言的真实性,向着二人点点头。唐墨确实会讲梦话,梦话里全都是对父母的思念,每次唐墨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也会自主醒来,这是多年来照顾他所形成的反射性习惯。她会继续装睡,悄悄地看着小少爷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的轻声呢喃,悄悄地听着小少爷受尽委屈时偷偷的抽泣。
但她从来不拆穿、不说破,她要为这个男子汉保留他倔强的尊严,这是他成长的必经之路。
(作者心里话:今天白天没有更新,今晚还是更新一章,3200字,往后尽量每天2更4000字这样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