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办法是想到一个,不过,还不敢作主。这个办法,一定要胡大先生点了头才能算数。&rdo;
&ldo;是的,做媒本来要双方自己愿意,象七姑奶奶这样爽快有担当,肯代胡大先生作主,真是难得。&rdo;乌先生可说:&ldo;不过,先谈谈也不要紧。&rdo;
这件事很有关系,七姑奶奶心想,倘或自己说错了一句话,要收回或更改就不漂亮了,不如让她丈夫去谈,自己在一旁察言观色,适时加以纠正或者补充,比较妥当。
于是古应春便在她授意之下,讲他们夫妇这天清早商量好的办法。讲得一点不错,七姑奶奶认为无需作何修正。倒是乌先生的态度,让她奇怪,只见他一面听,一面锁紧眉头,她不知道这是乌先生在用心思索一件事时,惯有的样子,只当他对这样的办法还不满意,心里不免大起反感。
于是等古应春讲完了,她冷冷地问:&ldo;乌先生觉得这个办法,还有啥欠缺的地方?&rdo;
&ldo;不是欠缺,我看很不妥当。&rdo;
这就连古应春都诧异了,&ldo;乌先生,请你说个道理看。&rdo;他问&ldo;何以不妥当。&rdo;
&ldo;胡大先生现在是天下闻名的人,佩服他、赞成他的人很多,妒忌他、要他好看的人也不少。万一京里的御史老爷参上一本,不得了。&rdo;
&ldo;参上一本?参胡大先生?&rdo;
&ldo;这我就不懂。&rdo;七姑奶奶接着也说,&ldo;犯了啥错?御史要参他。&rdo;
&ldo;七姑奶奶,请你耐耐心,听我说……&rdo;
原来乌先生的先世是杭州府钱塘县的刑房书办,已历四代,现在由乌先生的长兄承袭,《大清律例》是他的家学,对&ldo;户婚律&rdo;当然亦很熟悉,所以能为古应春夫妇作一番很详细的解释。
他说,以&ldo;兼祧&rdo;为取&ldo;两头大&rdo;的借口,是刁俗如此,而律无明文,不过既然习俗相沿,官府亦承认的,只是兼祧亦有一定的规矩,如俗语所说的&ldo;两房台一子&rdo;,方准兼桃,这在胡雪岩的情形,显然不合。
&ldo;你们两位请想,即称&lso;胡大先生&rso;及有&lso;胡二先生&rso;,好比合肥李家,有&lso;李大先生&rso;李瀚章,就一定有&lso;李二先生&rso;李鸿章。胡大先生既然有兄弟,就可以承继给他无子的叔伯,何用他来兼祧?&rdo;
&ldo;这话说得有道理,&lso;胡大先生&rso;这个称呼,就摆明了他是有兄弟的。&rdo;
古应春对他妻子说:&ldo;兼桃这两个字,无论如何用不上。&rdo;
&ldo;用不上就不能娶两房正室。一定要这么办,且不说大清律上怎么样,论官常先就有亏了,这叫做&lso;宠妾灭妻&rso;,御史老爷一本参上去,事实俱在,逃都逃不了的。&rdo;
一听这话,七姑奶奶吓出一身冷汗,&ldo;真是亏得乌先生指点,&rdo;她说,&ldo;差点做错了事情,害我们小爷叔栽个筋斗。&rdo;
&ldo;筋斗倒也栽不大,不过面子难看。&rdo;乌先生又说:&ldo;讲老实话,胡大先生还在其次,我先要替罗四姐想一想,倘或因为她想坐花轿、穿红裙,弄出来这场麻烦,胡老太太、胡大先生一定很不高兴,说风凉知的人就会说:&lso;一进门就出事,一定是个扫帚星。&rso;七姑奶奶你倒想,罗四姐以后还好做人?&rdo;
&ldo;乌先生,你想得真周到,见识真正高人一等。&rdo;七姑奶奶由衷的佩服,&ldo;而且人家本来不知道罗四姐是啥身分,这一来&lso;妾&rso;的名声就&lso;卖朝报&rso;了。&rdo;
&ldo;卖朝报&rdo;是句杭州的俗话,还是南宋时候传下来的,老百姓的名字忽然在&ldo;朝报&rdo;上出现,一定出了新闻,&ldo;卖朝报&rdo;的人为广招徕,必然大声吆喝,以至大街小巷,无人不知。如果胡雪岩因为&ldo;宠妾灭妻&rdo;而奉旨申斥,上谕中就会有罗四姐的名字。清朝的&ldo;宫门抄&rdo;就是南宋的&ldo;朝报&rdo;,所以七姑奶奶的这个譬喻,十分贴切。
&ldo;是啊!&rdo;乌先生说,&ldo;那一来,不但杭州上海,到处都知道了,真正叫做&lso;求荣反辱&rso;。我想我只要一说明白,罗四姐一定也懂的。&rdo;
&ldo;是,是!&rdo;古应春忽忙接口,&ldo;那就拜托先生跟罗四姐婉言解释。只要讲一层讲通了,我想我们的这个媒就做成功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