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是指她吗?“你想想,如果你再……再有情绪失控的行为,对我大哥来说会是多大的侮辱?我大哥现在只是个门诊大夫,正在医院当中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绝对不容许有这种家丑缠身。”这一席话翻成白话就是,苏铭禹不能有个神经病妻子,否则前途堪虑。“杜小姐,你没有想过吗?你的存在,对我大哥是多危险的事情?”“铭禹不觉得吧?”他如此精明,真有危险他也会躲开。“哥哥现在正在热恋当中当然不觉得,但有天倦了、腻了,发现他的事业受到阻碍,你猜他会怎么办?”“他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杜俐芊努力维持住笑容。只见苏立华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杜小姐,不是我在吓你,我大哥最讨厌失败,他会把所有挡住他的石头搬开。”杜俐芊不知道诙说些什么,她不是石头,苏铭禹也不是如此恶劣的男人。他是有点高高在上没错,但他并非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她懒得多辩解什么,但想到苏铭禹会离开她的可能性,她还是满心惶恐。要是,苏立华说的是真的怎么办?“我懂了。”杜俐芊木然地站起来,往外头走。苏立华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杜小姐,你要去哪儿?”哪有这种女孩子?一句话不对盘,说走就走,连声再见也不说?苏立华惊讶,这种人不是躲在温室当中的花朵,就是对社会礼仪缺乏基本认知。杜俐芊听到了苏立华的呼唤,但她不想理她,继续往前走。因为心思混乱,没瞧见光亮洁净的玻璃门,猛然撞了上去。记得有一些候鸟,原应是属于山林的,深谷峻岭依然悠游自得,但却不小心误闯入人类的世界当中,认不清方向,一头撞上玻璃,撞得头破血流。一年又一年,他们始终没有学会辨认玻璃的方法,一只只死在他们的旅程当中,像是他们的宿命一般。苦恋,就是自己的宿命。误闯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是她无心的错误。觉得自己很悲惨的杜俐芊,忍不住流下一行眼泪,被过来扶她的苏立华发现。“你哭了?是不是很痛?”“我没事。”她奋力站起。“哎呀!你的额头肿了一块,要不要我帮你找些冰块来敷一下?”苏立华心情也很混乱,这女孩的表情让她有了当坏人的罪恶感。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伤她很深的话?她只是把事情分析给杜俐芊听,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吧?瞧她又撞玻璃、又流泪的模样,苏立华实在有点担心她的反应过度。“不用了,我现在不痛了。”她摇头。她终于学会说谎。就跟这些精英份子一样,只要说谎,就可以维持住自己的尊严。她再也不会大哭大闹,吵着要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作者,可是没有人能够踩在她头上。她不可以在这里示弱,她要抬头挺胸地走出去。“要不要我送你出去?”苏立华很担心,她发现杜俐芊的神情变了,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我自己认得路。”杜俐芊脑袋一片空白地往外走,穿过用惊愕神情看她的办公室成员,无视赶上来想说什么的苏立华,直直地走出大门,进入电梯。她知道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她必须冷静下来,否则她一定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例如寻死、例如杀人。一直走到太阳底下,杜俐芊被强烈的阳光一照,恢复了,一些理智。对了,铭禹说过,如果心情不好,就出来晒晒太阳吧!就算对心情没有帮助,起码可以增加点维他命d。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老是用最理性、最科学的方式去分析一切,从容自信地过着他上流社会的生活。而自己只是一个被人瞧不起,坐在路旁会被嫌累赘、对文明社会一点贡献都没有的言情小说作家。更糟的是,她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啊!苏立华说得对,她哪有什么资格跟苏铭禹在一起?就算不说她的精神状态,自己的职业也会救他抬不起头来。杜俐芊找了一个路旁的座椅坐下,低着头,任由跟泪漓落。无尽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她默默地抬起头来,看着艳阳。如果她一直坐下去,至少阳光会蒸发她的眼泪吧?眼泪重新模糊了视线,阳光成为一团金色的迷雾。以为眼泪真的晒得干?短短几天的医学研讨会,苏铭禹首次发现所谓的相思是什么,他思念着自己柔弱的女友。想念她脸上楚楚可怜的微笑,想念她说话时天真的神情;也许有人会嫌她没有生活能力,个性又略嫌退缩消极,但他就是喜欢能够照顾她的感觉。能够提供一个宽广的胸膛让女人安歇,也是男人的成就之一。没错!又是为了男人的自尊。陈宜自在开会期间努力邀他四处出游,享受这个花花世界,都被他一一婉拒。他只希望消化完堆积成山的研究报告内容之后,快点回来跟心爱女友窝在小房间里说话。研讨会一结束,他急急忙忙赶回来,甚至更改了自己原本预定的班机,提早了半天回来,想要看看女友因自己出现而惊喜的容颜。没料到女友一见到自己,却是脸色大变,将他推出门,落上锁不肯让他进来。“俐芊,你怎么了?”“铭禹,我们不适合,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分手好了。”门内一个幽幽的声音传出来。“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手?”苏铭禹不敢相信地问。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我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我们的家世差太多了,我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的。你走、你走,再也不要回来。”现在是怎样?上演六o年代三厅电影吗?这口吻、这对白依稀是从哪部琼瑶阿姨的电影挖出来的。苏铭禹一个头两个大,拍拍风尘仆仆的身躯,抖落一地相思的烟尘,耐下心问:“俐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打开们说给我听。”“不要,你回去,我不要见到你。”苏铭禹一筹莫展,只好回到家中把行李卸下,然后打电话给陆宜家。陆宜家是个急性子,听到苏铭禹的叙述,又发觉打不通杜俐芊家的电话,连忙赶了来,约苏铭禹一起在门口猛敲。“俐芊!俐芊!”陆宜家扬着拳头猛打。经历过几个月前的安眠药事件,她就变得有些草木皆兵。这个女人一钻起牛角尖来不知道会怎样。陆宜家不敢大意,生怕有个万一。“你们不要管我。”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到杜俐芊的回话,陆宜家放下心来,还活着就好。“你说她又在搞什么鬼?”苏铭禹眉头皱得死紧,弄不清楚这个小女友又在玩什么把戏。虽然她向来不理智,但他自问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她实在没有无事生非的理由。“我怎么知道!”陆宜家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俐芊一向信任你,她会听你的话,你叫她出来。”陆宜家点点头,把脸靠近门缝。“俐芊,你总有一天要出来面对问题的,晚解决不如早解决,你出来,说个清楚也比你躲在房间里面哭来得好。”她努力将声音调到最温柔的状态,可惜力有未逮,听起来还是有三分凶恶。“我不要,我不要出去。”“俐芊,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永远,你总是要出来吃东西的吧?”“我有两打泡面,五罐牛奶,还有三包饼干跟巧克力,也有沙拉、水果……”杜俐芊一一数着存粮。陆宜家真服了这个好友了,她唯一懂得坚定意志的时刻,就是决定逃避。“准备得这么妥当啊?四行仓库当年应该交给你来守。”她忍不住开起玩笑。“总之,我不会投降的。”杜俐芊在里面喊,大有反日抗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