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地和大屋就隔着一道门帘子,人在外屋地说话,屋里也听得真切。
苏奶奶立时就皱起了眉头,对苏慧兰小声道:“是罗家的小蕊出事了。”
还没等苏慧兰问起这小蕊是什么人,便又听外边齐五爷问对方,人是啥时候不见的!
对方当即答说,是吃饭的时候发现人没在屋,以为是去上茅房了,结果半天也没回来,等再去看才发现院子大门被打开了,人就这么跑出去了!
说话的人虽然极力控制情绪,可是声音里还是泄露了急切和不安,显然对那走失的人极为担心。
苏慧兰便想着,莫非这叫“小蕊”的是个小孩子?
外边话音才落,屋里苏奶奶就立马道:“是罗家的闺女跑丢了!兰兰,你跟奶奶出去,咱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苏慧兰知道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忙点了点头,拿起背筐跟奶奶出了大屋。
外屋地,齐五爷正宽慰来人,只见门帘子一掀,苏家祖孙俩也出来了,苏奶奶看见他就先道:“俺们在屋里听说是罗家那小闺女不见了,俺就坐不住了,出来打听打听!”
苏慧兰跟在奶奶身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等那人听见奶奶的声音回过头时,苏慧兰立时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很高,身上的衣裤有很多补丁,尤其上身那件旧褂子还明显短了一截,许是心里发急,此刻他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大好。
可饶是如此,他看上去依旧极为英俊,浓眉挺鼻,眼睛清亮有神,是难得的好相貌。
他似是也没想到屋里还有客人,回头看见苏慧兰时,明显愣了一下。
苏奶奶跟齐五爷打完招呼,就对他道:“成子,你是不是要找人?俺帮你们一块找!”
罗天成反应过来,忙道:“苏奶奶,谢谢您,不过您年岁大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您就别出去了。”
齐五爷也道:“成子说的对,老嫂子,你不能出去,咱不能一个没找着、再搭一个!”
苏奶奶听他们这么说,也怕自己会添乱,只好作罢。
五爷又对罗天成道:“成子,你别急,俺这就把大伙儿叫齐,然后分头去找!先在村子里找两遍,再往前后上山的几个路口找!”
“成子,你也先留家里,说不定孩子能知道自己回去,到时候也好给俺们报个信儿;再者,你也得顾好你姥爷!放心,五爷爷保证把人给你找回来!”
说完,回屋抄起墙上挂的那把猎枪,跟祖孙俩打了声招呼,就出去组织人手去了。
罗天成也要先回家,苏奶奶便嘱咐道:“孩子,要是有啥要帮忙的,你可千万别客气,过来吱一声!”
对方道了谢,便匆匆走了。
屋里这会儿只剩下祖孙俩,苏奶奶帮着把屋里炕桌上的吃食简单收拾了下,帮齐五爷关好房门,就带着苏慧兰回去了。
路上,苏奶奶就给苏慧兰讲起这罗家的事。
这罗家应该是整个秀山大队最特殊的人家,怎么个特殊法儿呢?
据说他家以前是哈城的资本金,家里开着大工厂,特别有钱,不过他们也不算是为富不仁的人家,说是当年也曾偷偷给抗联提供过战斗物资,救过地下工作者。
六年前,那场巨大的革命风暴来临前夕,罗家的家主,罗天成的爷爷预感到了危机,便把罗天成和当时还年幼的妹妹一起托付给了孩子们的姥爷,提前安排好路线打算送祖孙三人北上,经乌河市到对面俄国躲避一段时间。
罗家爷爷用心良苦,可到底迟了一步,祖孙三人还没等到地方就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计划,俄国也没去成,罗天成的姥爷无奈之下只好改道往更北的地方躲藏。
齐五爷当年参加抗联的时候曾经机缘巧合被罗天成的姥爷救过一命,两人旧年交情不错,罗天成的姥爷对齐五爷的人品信得过,走投无路之际便想冒险过来投奔。
只是他从没来过秀山这么偏远的地方,一路只能靠打听,加上没有介绍信,不敢到旅店、招待所投宿,只敢往人少的地方走,就这么一路躲躲藏藏,历经艰辛,还真被他们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那时刚成立不久的凌远县,进而顺利找到了齐五爷。
齐五爷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悄悄收留了祖孙三人,对外只说是自己旧年的亲戚来投奔,他在村里历来威望甚高,加上这爷仨儿来的时候病的病、瘦的瘦,看着实在可怜,村里人就从没怀疑过。
苏奶奶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爷仨当年落户全由志国大伯经手,这罗家人的情况,齐五爷一点也没瞒着他。
志国大伯一家都知道罗家的事,大奶奶信得过苏奶奶,便私下把这事也告诉了她。
苏奶奶小声对苏慧兰道:“俺连你大伯也没告诉!不过也没啥,咱这嘎达跟外头不一样,这死冷寒天的,人都不知道咋活,谁还有心思闹腾那些事!”
“再说,那爷仨也挺可怜的,成子的姥爷当年来的路上受了寒气,落了病根,年年一到冬天就咳嗽的下不了地。”
苏奶奶边说、边叹气,“成子的妹妹,就是今儿跑丢的小蕊,因为那时出来的时候年岁太小,这一路受了惊吓,今年都十二了,也不会说话,除了姥爷和哥哥,谁也不认得……这个家全靠成子一个人里外撑着,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