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准一支筷子戳破生煎馒头的薄皮,吃汤包似的把里头的肉汤吮干,把肉丸挖出来吃了。
他爱食这肉馅丸子,可单做了丸子给他,他又不吃。
馀庆里的住户对白家的猜测百样不对,只有一样是对的,就是白准嘴巴叼,这生煎馒头才吃了一个肉丸就扔在一边。
阿秀给自己挑了张天青色的纸,纸上碧意似二月春水。
白准的轮椅滚到屋内长案前,案上大小竹剪,五色彩墨应有尽有,阿秀将纸铺在案上。
手指不动,竹剪竹刀腾空而起,屋里几声纸响,一件天青色的纸旗袍已经立在案上。
阿秀当着白准的面脱衣,那件方才还让小燕神往的旗袍,落地便成了一堆废纸。
她换上新纸衣,旋转身子给白准看,似是在问他美不美。
白准一手撑着头,用欣赏作品的目光看阿秀,当然是美的,娥眉樱唇,身骨肌肤全是他一手造出,又岂会不美?
裁完纸衣,白准自觉这一早上乏累得很,竹制轮椅往屋内去,还吩咐阿秀:“中午要萃华楼的芙蓉鸡。”
内室墙边立着两个男仆模样的纸扎人,眼眶留白,并未点睛。
白准打个哈欠,那两个纸扎人便上前来,将他自竹椅中抬起,送到床上。
薄被一盖,白准便要睡他的回笼觉。
可今日注定是不得清闲的,白准眼皮阖上没多久,门便被人拍响了,阿秀走到门边,只开了一道缝。
外头那人急急道:“阿秀姑娘,七爷在不在?我师哥叫捕房押了。”
阿秀双掌一阖摆在耳边,示意白准还在睡,伸手就要将门阖上,天大的事,也要等白准睡醒了再说。
来人急了,发力一推,一时竟没能将门推开。
白准并没给阿秀画一张笑面,她的脸上自来没有表情,此时漆黑两轮眼盯着来人,掌心发力,一把将门关上了。
馀庆里的人家见状大声喝斥:“你是谁?找哪个?别欺负阿秀不会说话!”
来人哪还有心思辩白,立在墙根,身子蹲下,脚尖一点,轻飘飘跃进了天井。
整条弄堂都哗然了。
“我去叫巡警,这青天白日,还没有王法了!”
阿秀怒了,她虽是纸人,却也颇有权利,这一屋子的纸人都听她调动,双掌一拍,屋里涌出许多纸扎人来。
个个披红挂绿,举刀执剑,“穆桂英”一杆银抢挑上胸前,竹扎纸糊的枪尖,划破了来人胸前衣衫。
这人万不敢碰坏白准的宝贝,又知道私自闯入已经犯了大忌,跪在天井中,大声喊道:“七爷,求您救救我师兄!”
白准早间只吃了一只肉馅丸子,觉又只睡了一半,睁眼便是好大气性,满屋的纸人都知道主人动怒了,纸衣纸鞋震震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