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我安慰的谎言在她八岁那年彻底幻灭。
岑山再婚了,他续娶的妻子小他快十岁,没到一年便给岑山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岑山渐渐地连偶尔来看看她都做不到了。
他也会给新生儿冲奶粉、换尿布,会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满屋子跑,也会接送儿子上下学,帮他拎小书包。
这些,都是岑声声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被允许上门时无意窥探的小事儿。
原来他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不愿意为她做罢了。
情绪不稳定的青春期里,岑声声捂着被子哭过无数次后,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岑山就是不爱她,没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合理理由的这个事实。
但除此之外她好像并没有比别人缺什么。
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可能还有过羡慕的情绪,随着年岁渐长,她的心智成熟了许多,内心也随之更加强大了起来,与她相依为伴的外婆给了她这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她精神世界很是充盈,从不是缺爱的贫瘠小孩。
后来她从南城来到京北读研,外婆便是一个人住。
舅舅舅妈不止一次让她搬去同住,但外婆一直不同意,岑声声知道,外婆是担心搬去和舅舅舅妈一起住之后,自己回家就没那么方便了。
可外婆年纪也越来越大,岑声声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总归不太安全,也多次劝外婆搬去舅舅家,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可外婆一直很固执,就是不愿意搬。
去年四月份左右,外婆突然摔了一跤,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突然开始视力下降,越来越看不清楚画面。
舅舅舅妈带着外婆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诊断结果是脑内肿瘤压迫视神经,考虑到外婆的年纪,南城那边的医生建议外婆直接来京北的军总附院,全国的权威,手术也更稳妥些。
医疗资源向来紧张,尤其是在京北,在最好的医院,一号难求。
知道外婆的事后,岑声声一度情绪崩溃,凌晨排队等挂号,拿着外婆的病历咨询权威专家的意见。
专家的态度相对乐观,但外婆的手术,排期得等至少半年以上,可老人的状况很难定论,毕竟意外总会发生。医生也只是对她的处境表示同情,但也不能保证具体的时间。
那天中午,京北的天气是真的好啊,明媚的阳光透过挑空的拱形玻璃照进来,把军总附院的一层观光大厅晒的暖洋洋的。
岑声声走在人潮里,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到她的脸上,岑声声却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大厅中央的二层台阶上,摆着一架白色的欧式钢琴,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穿着燕尾服,垂首弹一曲最经典的曲目,《致爱丽丝》。
悠扬婉转的钢琴音潺潺送入耳中,岑声声坚持着走几步靠到一旁的侧墙,终于忍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止不住的崩溃大哭。
这是外婆教她的第一首钢琴曲。
那天,同样还有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男人,缓缓弯下腰向她递出一方纸巾,温柔地问她,“小姑娘,别哭了,要不要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