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少年一身浩然正气,他向前方一抓,刚刚递出的“洗尘”再次回到他的手上。
剑名洗尘,意在以剑意洗净天下尘灰。
在剑阁,刘凝启被众师姐师兄诟病其资质差的最大一原因,便是他的剑。
剑阁每任弟子在拜入师门后都会照例去洗剑池选剑,不过这选法,是剑选人。底蕴丰厚的洗剑池中不乏一些曾经名动天下的名剑,而历代剑阁弟子中也有渠霄这种一人让数百剑共鸣,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壮观场景。越是好剑,越有自身的傲气,遇不上对眼的,便宁可化作残片碎块尘蒙于池中。当刘凝启来到洗剑池时,发生了一件让众位师兄都感到尴尬的事。洗剑池中竟是无一剑相应,要知道,这在剑阁的历史长河中,是没有过先例的。
最后,只有一只名为“洗尘”的剑发出暗光,意在愿与刘凝启结伴。而这柄“洗尘”,据说是当年一位师兄在境外杀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北洛黄境高手后,拿到的利剑。因为此剑沾血过多,那位师兄便重新为此剑取名,愿此剑可以洗净天下像他原主人那般的尘灰。总而言之,这柄“洗尘”,算不上什么好剑。
不过,刘凝启在那日便发誓,要让此剑不再蒙尘,要本着“洗尘”的名,去做一些剑客该做的事。
偷袭小杏儿的那人此刻手指颤动不停,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修行的功法是早时杀人越货得来的一本金刚指,修炼而成后,能将自身全部气力汇聚于指尖。这种功法倒是十分合适做杀手,而他的金刚指一旦递出,必定见血。可今天,流血的,是他。
杨府内,一身便衣的杨蟠坐在方正的池塘,欣赏着水中的游鱼,旁边的华衣丫鬟还在给他贴心地捏肩。
只是可怜的丫鬟似乎用错了力,杨蟠的脸色猛地一下子变得阴沉。他缓缓回头,阴狠的眼神让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她哭着跪到地上,请求主人的原谅。
“滚蛋!”
杨蟠一脚踹开了那碍事的丫鬟,捎带了点劲,那丫鬟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下一刻,一个发鬓全白头顶却仍是黑色的老人出现,吩咐着下人将那个丫鬟拖下去,并意示身后一个新丫鬟上前给主人捏肩。
杨蟠不语,默默注视着手里杯中的茶水。像他这种早年受过太多苦的人,喝了快十年都喝不惯这潜龙镇最有名的“龙尾”,所以杯中茶水所用之茶,仍然是夏季时分从京城运来的“洛阳韵”。
他作沉思状,随即抬头,将那茶水倒入了池塘中。然后便看到了在原先位置处,迷潆一片,几条小鱼担惊受怕地逃窜开来,争相游到别的地方。
杨蟠所做的一切都被身后的老人看在眼里,他当了杨府半辈子的管家,可有时还是无法摸透主人的心思。
但有一点他清楚,就是主人这次真的动怒了,府上的两位黄境,已经有一位被派出去了。想当年,那个公子来投靠主人门下时,还是仪表堂堂,说话间带着半卷书生气。可后来呆的时间久了,他的本性便暴露的一览无余,老人甚至清楚,三年前那个衣衫不整死在庖房的丫鬟,就是那个黄境的门客杀的。
不过丫鬟嘛,杨府多的是,死一个,不是问题。
此时,宁公子手上,应该又多了一条人命吧。
老人笑笑,站在角落,静候主人的吩咐。
江水化线的战场外,是黄境的蒙面人宁向天对阵半步黄境的剑阁弟子刘凝启。
“公子,你们先走。”
刘凝启没有回头,单手握剑摆出了剑阁基础剑法“正天行”的起手式。
刘凝启入春时拜入剑阁,春夏秋,三个季节的历练让他境界递增,虽说在洗剑池的的确确是出了丑,可他的修行速度,也是一点也不差。
剑阁师兄弟,除了和这个小师弟玩的较好的天才渠霄以及严厉的师姐紫蕾,无人知晓刘凝启竟已经悄无声息地迈入了半步黄境,达到了剑阁弟子的平均水准。
黄境之下,是武者,黄境之上,是修行者。
一个“黄”字,就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生怕行差踏错的刘凝启,现在碰巧最需要的便是磨刀石。
本着“洗净天下尘灰”的热忱,刘凝启今晚撞上了黄境的宁向天。
陈逸一愣,也不矫情,留下一声道谢后拉着小杏儿就跑。
“别跑!”
宁向天咬牙切齿,深憋一口气,再度将全身气息汇聚于指尖,脚踩地面,重重一踏,掠向那二人。
刘凝启迈出左脚,洒然屈肘,“正天行”第一式递出,一阵清风被带起,呼啸的剑意乘风破出,其中还夹杂着不凡的点点星光。
披星戴月?剑意便是月。
同为修行者的宁向天暗道不好,他从这剑意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路”!
刘凝启的“路”,名为“直”。
与此同时,几片生姜从刘凝启怀中掉出。正如他的“路”名一般,刘凝启是一个性子极其直的少年,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轴。被福来客栈告知客满了后,他便打算去江边随便找个地方练剑感悟,而首当其冲的要事,便是服下白昼时在药房要到的那一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