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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第1页)

果如家里长辈所说,刘钰将她带到了刘府。等她被引到堂屋正中塌上后,那唤作紫嫣的姑娘就捧了茶来。“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紫嫣得了信,说小少爷的娘马上要来,忙出门迎接,她没敢怠慢,见这姑娘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越发和颜悦色:”姑娘,奴婢紫嫣,是这钟毓馆的管事丫头,姑娘日后有什么事尽管使唤我就是。”说罢冲她福了福,又殷勤将屋中下人一一指给她。若芯见屋里这几个女孩子都对她笑,便也冲她们微微点头,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翻了风浪,莫说这些女孩子颜色喜人,那穿着打扮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且这样体面的女孩竟都是刘府的丫头,她没想到,刘家在东京不显山不露水的,竟这样富贵。若芯坐在她们中间,颇有些尴尬。紫嫣见若芯呆呆望着众人,心里叹了叹,给身边丫头递眼色,就有两个丫头福身出去了。“给姑娘传晚饭吧。”天色渐渐黑下来,待她用过了饭,就有一个穿水绿裙的女孩走进来给她铺床,待还要给她宽衣洗漱时,若芯怎么也不肯了,只就着小丫头打来的热水净了净面,这才去睡。这边紫嫣见她睡下了,赶着去了康氏住的长春馆,前前后后讲了今天的事。康氏若有所思的吩咐她:“看着她,你们二爷脾气大,见了她就想恼,你们好生盯着,能劝就劝,不能劝的就来回我。”紫嫣应声去了。——次日,康氏备了一应礼金,兴师动众的去了顾家接阿元。刘钰本想昨日就将阿元接回,却被康氏使劲拦下:“你太急了些,到底备些东西再去,哪有这样直接抢了来的,你也不怕顾家真个儿恼了,一纸诉状告上去。”刘钰怒道:“我怕他不成,他们有脸揭自己女儿的短儿就去告,看看到底谁丢人,让阿元在那顾家多待一刻,爷都觉得没脸。”康氏:“你那炮仗脾气快给我收了,你再厌恶顾家,也要想想,那是阿元的外祖家,就算不愿沾染上,到底留着些颜面才是。”——顾家若芯母亲张氏听说刘府又来人了,忙去门口迎,就见一贵夫人,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被一众丫鬟婆子簇着从马车上下来。她殷勤将康氏引至客堂,还没看座,就见有人将几个锃光发亮的雕花大箱子抬进了院子。康氏也不说别的,坐了便问阿元可在。张氏见来人带了礼,女儿昨天又被抢去,再没什么不明白的,她与丈夫对了一眼,认命般应了应,遣人抱了阿元来。康氏搂着阿元与张氏聊了半天孩子长短,这才说明来意。“夫人也知道,阿元的父亲母亲到底要在一处,才是圆满,可毕竟之前的事上不得台面,如今你女儿去我们家也不好铺张,这是我家的一点薄礼,别嫌弃才好。”言毕,命管事娘子将院子里的箱子打开,里边真白银码着,晃的张氏眯了眯眼,没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小厮抬着八匹上好的尺头,连连对主人告罪说来迟了。康氏责备了下人几句,又对张氏道:“若芯即进了我们家,又有阿元在,我自然不会委屈了她,收拾了她和阿元的东西,我就不多叨扰了。”这夫人说的婉转客气,倒叫张氏不知说什么了,她一时觉得还能如何呢,就如此认命吧,一时又翻腾着想,我女儿这般去你们家,真能不受委屈才怪。只道:“太太哪里的话,我们小门户怎么当的起,只是我女儿有个贴身丫头,还要带去伺候他才好,不然我也不放心。”康氏含笑应下,又絮叨了一会,带了阿元和晴儿走了。钟毓馆里,大丫头秋桐见新来的若芯姑娘穿的寒酸,捧了一件才刚做好的新衣裳,对若芯笑道:“姑娘别嫌弃,我与姑娘的身量差不多,这是我的衣裳,没穿过的,姑娘先将就着穿吧,等姑娘有了新衣裳再赏我。”若芯见眼前女孩殷勤,客气推辞道:“我不好穿你的衣裳。”正想问她些别的,就见晴儿被人引了进来。她见晴儿来了,顿时吓一跳,拉住她就问:“你怎么来了?”晴儿:“咱们太太让我跟来伺候姑娘的。”若芯慌道:“这是什么意思?”晴儿:“姑娘,你就认了吧,这事还能怎么办呢。”若芯只觉晴天霹雳,两眼直直看着晴儿,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没穿秋桐的衣裳,坐在支摘窗前托着腮发呆,想起了五年前的那桩冤案。那一年元月里,若芯照例陪着昭华公主去灵山上泡汤泉,泡过汤解了乏,回了寝宫就发现掉了佛坠,她不敢声张,因实在舍不下那坠,到了夜里便偷偷跑去流水泉找寻,好在流水泉里黑着,并没有人在,她这才敢推门进去。汤泉的热气扑面而来,叫她心里一荡,她没多想,走到汤池旁,去摸索着找坠子,首饰盒子却不见了,这里像被人洒扫过。忽然一个男声响起:“是谁?”若芯吓了一跳,捂住嘴不敢答,那声音又说:“既来了,过来给爷捏捏。”因是私自出来的,她没敢出声,怕惊动了人被主子知道了受责罚,正想着偷偷退出去,谁知那人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屋里静的只听见温泉水潺潺的流动声,哗哗的有些迷人心智。若芯暗想,那人定将她当成这温泉宫里伺候的宫人了,若不应他,他急嚷起来可如何是好,她只小心走过去,想先应承了他,一会儿寻个由头再退出去。

可手一碰上他的肩,心就像被什么撩了下,跳的厉害,她警觉着想,这绝不是人身上该有的反应,待鼻子深嗅,才是醒悟,这周遭的气味必是有什么香料混在炉子里,才如此动人心智,正想着,那男人又道:“你们内侍的手都这样软弱无力么,像女子一般。”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人猛的回头,两只漆黑的眸子如猛兽般盯着她瞧,吓的她起身就要跑,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只轻轻一扯,便将她拖到了汤里。噗通一声,两人已是湿身贴在了一起。门外传来内侍巡夜的声音,那男人一时着了慌,忙将她揽进怀里,用手捂上她的嘴,似是怕她因被轻薄而叫喊出来:“嘘,别说话。”外头有内侍嘟囔了一句:“哪里来的声音。”转而就听见卡卡的落锁声,竟是将门锁了。若芯这下彻底慌了,忙去推开搂着她的人,那人却是大手一伸搂上她的腰,带着恼道:“你故意来撩拨小爷,如今得手了,怎么,想逃,还是欲擒故纵。”不等她回话,竟低头亲了下去。后来发生的事便是她噩梦的开始,她自小学医,自然知道她怀孕了。——午后,刘钰领着阿元来了钟毓馆,才进屋,便见若芯独自一人坐在支摘窗前的炕上发呆,旁边案子上摆着个釉白瓷插着几支半开的桃花,阿元已挣开他跑了过去。若芯见了孩子,忙抱住,鼻子发酸直想哭。阿元却迫不及待的问她:“阿娘,阿元有爹爹吗?”若芯不想答,可看着孩子一脸期待,忍着泪道:“阿元想要爹爹?”阿元点头:“在清河的时候,私塾的哥哥姐姐都有爹爹,阿元好生羡慕,要是阿元也有爹爹就好了,叔叔说他是阿元的爹爹,他真是阿元的爹爹就好了。”说完回头看了刘钰一眼。若芯也随着阿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刘钰正站在门口虎着脸瞧她。好半天,若芯才说:“阿元有爹爹。”她只觉心口就要裂开了,那停顿的半晌似是过了一辈子,这话说出去,孩子再不是她的了。阿元却没察觉他娘亲异样,两只小眼睛闪着光,又问:“叔叔真的是阿元的爹爹吗?”若芯艰难点头,那小人便一下蹦了起来,嘴里欢呼着:“阿元有爹爹喽。”叫着爹爹奔向了刘钰。若芯在阿元的欢呼声里,两手抓了个空,眼瞧着孩子从她怀里溜出去,被刘钰笑着抱走,瞬间大哭起来,想她从此以后便失了儿子,多年经营付之东流,心便如被刀子剜着的难受。晴儿、紫嫣等人见刘钰抱着阿元走了,连忙进来劝她,她听不清众人说了什么,只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失去阿元的痛一股脑的往外哭。——暖阁里,紫嫣摇了摇头,对屋里人道:“这姑娘真是怪,一个劲的哭,倒像咱们都怎么了她似的。”莲心道:“这几日我跟晴姐姐一起睡的,听她的意思是若芯姑娘不大愿意来咱们府里。”秋桐抢道:“为什么呀,二爷虽说风流,可他那样的人,别说咱们府里,就是外头也找不出几个,虽然咱们都管她叫姑娘,可谁不知道她是来做主子奶奶的,将来最次了也是个体面姨娘,白捡的便宜,还不烧香拜佛,倒哭起来了。”还要说什么,就见晴儿走进来,端起案子上的茶水,瞥了瞥众人,又出去了。秋桐低头吐了吐舌头,对莲心道:“没叫她听见吧。”晴儿从暖阁出来,端茶进了内室,见几个小丫头已摆了午饭,便客气将人打发了出去,她倒比她家姑娘先适应了这里,同院里丫鬟仆妇周旋了几日,套了些交情。屋里没了人,晴儿径自坐到若芯对面,同她一起吃起来,一面吃一面念叨:“姑娘,你别看这院里这样大,房子这么多,我细打听过了,没一个钰二爷的姨娘,连通房也没有一个。”若芯不觉一惊,抬头看她,脸上大写的不信二字,这满院子的美人竟没一个是刘钰的女人吗?她问:“为何?”晴儿道:“我听莲心说,好像是因为钰二爷觉得家里的丫头没趣儿,府上老爷管的严,外头的女人又不能领家里来,之前原有一个通房姑娘的,闹了些事,爷恼了,便撵了出去,之后就再没有了。”“这刘家倒是家法森严。”她只又小声说:“不过我听说,这位爷外头可不止一个,说什么二爷的外室穿金戴银,还说,还说二爷花了大把的银子包养了勾栏院里的行首。”“之前有耳闻他风流好色,东京府里出了名的。”“姑娘,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就你的性子,家里清净些岂不好。”见晴儿这样说,若芯小声嘟囔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她一直盼着她家里人能帮帮她,可又过了半月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晴儿却似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念:“紫嫣那些丫鬟,我瞧着都是老实本分的,二爷对她们极好,除了每月府里的月钱,还有二爷单赏给院里头众人的,姑娘不觉得她们当差都勤谨的很么。”“这刘府这样富贵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晴儿见若芯这般敷衍,搁下筷子埋怨道:“哎呀,姑娘,你就上些心吧,我说的你都要记下才好,咱们多知道些还能少吃些亏,现在可再不是在清河的时候了,三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若芯勉强笑了笑:“我听着呢。”晴儿继续说:“紫嫣虽说成了亲,可二爷抬举她,觉得她办事妥帖周到,如今她在这院里是头一号人物,我这几日瞧着她,真真是个人精呢,说话办事极有章法,后院的管事娘子和妈妈们也多是有事就找她。”“莲心看上去虽是个笨的,可我看她极喜欢姑娘,背地里总说姑娘的好话,咱们倒是笼络了她才好,姑娘,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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