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妈看着他俩,交头接耳,就像是普通人在议论逃学的学生一样。但是白昭昭已经?不大能分出精力来在意这种闲言碎语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有点害怕。现在的她,更?能理解叶之悠的恐惧了,一旦看透了这个世?界的幻象,周遭的一切就像是鬼屋一样吓人……纸人穿着簇新的纸衣服,墨点一样的眼珠转动,就连周围的建筑物也变得陈旧起来,黑洞洞的内里纸人晃动……偶尔,纸人会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走出来,吓得她一惊一乍,又给纸人也吓得直瞪眼——墨点会一下子变大两圈。之前的叶之悠作为弥留梦里唯一的清醒者,竟然?没有被这种恐怖和寂寞逼疯。头顶传来了男孩的声音:“你要是害怕,就看我?好了。”抬起头来,她看到他含笑垂望着自己:朝气蓬勃,深邃又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她小小的影子。一时间?,惨白的阳光变得五彩缤纷,吓人的纸人也多了几分可爱。她故作坚强地说道,“多看看就没事?了。”又小声强调,“我?只?是看上去比较瘦,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弱。”他也很认真地答道:“我?知道,我?就是找借口让你看着我?啦。””好肉麻……“白昭昭又被逗笑了。公交车来了,两人站得靠前,都从前门上了车,还很老实地刷了学生卡。刷完卡,两个人同时一抬头,齐刷刷地愣住了。公交车的司机——那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竟然?也是面容红润的人?!看见他俩楞在那,司机中气十足地吼道:“上不上车?不上车别挡后面的人喔!”两人被一群纸人簇拥着上了车。公交车已经?完全不是他们先前见到的样子了:之前的公交车是很新的,而现如今,扶手锈迹斑斑,座椅都蒙了灰,变得很破败。纸人们带着渗人的微笑坐在那,黑眼珠子像两颗潮汕牛肉丸。甚至,它?们察觉了白昭昭的目光,也会回?望她。白昭昭脸色发白,赶紧收回?目光,急急看向叶之悠的帅脸稳定心神:“你说,他知道么?”叶之悠意识到她问的是那个司机,摇摇头:“我?猜是不知道的。”白昭昭沉默了。说去找半生灵,没想到刚一上公交车就遇到了一个。正出神,她察觉到身边有个西装革履的纸人在向她靠近。过了几秒,她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纸人,似乎站得离她太近了?她微微侧头,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大脸近在咫尺,空洞的内里散发着不太好闻的臭气。这个纸人想干嘛?她害怕又厌恶地侧了侧身……但察觉到了她的抗拒,纸人反而越发得寸进尺了,又往她身边凑得更?近,脸上笑容猥琐,黑鱼似的眼乱转,好像很兴奋——等白昭昭察觉到这个纸人还在她屁股后面蹭来蹭去的,这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个纸人痴汉?!她有点哭笑不得了,不知道是该感慨纸人也会这么好色,还是该害怕。叶之悠也立刻察觉到了,他左跨一步站到了她身后,伸手梗在了她和纸人之间?,冲着纸人冷冷喝道:“滚!”纸人被吓了一跳,见他脸嫩,又不甘心地嘴硬:“靠夭,学生仔,你在同谁讲话,好没有礼貌喔!”叶之悠冷笑一声,又变成了凶神的样子。他一把攥住纸人脆弱的纸糊西装,轻声警告,“大叔,再叫我?说凶手属于叶之悠的气?息层层裹了上来,干净的洗衣粉味儿混合着古龙水。她看到车窗上,自己的脸很红,也不知是真的红了,还是被?脖子上的红围巾映衬的。一时间,就算是灵慧如她,也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偶尔,男孩的胸膛会因为车辆的行驶触碰到她的肩膀,她感?受到了他?强劲的心跳——“通通、通通……”蹦得过分欢实。如果能因为她的原因,让叶之悠的心脏一直这么有力,那也算是做了善事?吧……她尴尬又紧张,忍不住没话找话:“石叔叔没打电话找你吧?”这一扭头?,倒叫她吃了一惊,刚才还十分凶悍的叶之悠,脸又红得像西红柿一样。叶之悠也知道自己脸在发烫,但他?强自淡定,飞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还没有,应该不会这么快。”滚烫的气?息发抖,拂过她的刘海。白昭昭觉得很痒,却不好意思挠。他?们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近了?她赶紧又看向窗外?。但是即便是刚才短短的对视,她也飞快记住了叶之悠的眼神。真诚且纯粹,望着她的时候有点?紧张,也有点?殷切,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她的目光又下移,看到他?的大手紧攥着座椅扶手,筋络骨骼分明。鬼使神差的,她覆上去摸了摸。大手上筋络一绷,却没有躲开她的触碰。“怎么了……”他?声音是笑着的,虚弱,好似在求饶。女孩的手上好似带着火,在这暧昧又拥挤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消耗着他?周遭的氧气?。“我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热的。”她赶紧收回手来,睫毛一颤,急急解释,“是热着的,你的心跳也很有力,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能活下去的。”“嗯……”男孩喉结一滚,发出意味暧昧的声音来,尾音不稳。“你说,要是真的……没能找到恶灵,也没能被?救活,就这样死了,你会有什么遗憾么?”“遗憾啊,当然有……”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主动认识她,现在好像得到了满足。“说来听听嘛,看看能不能现在就实现一些!”叶之悠想了想,笑了,露出整齐的牙,“我想现场看一次nba的现场比赛,这应该有点?困难……哦哦,我还想用网球打教导主任窗户!”“啊?教导主任怎么你啦?”“我翻墙出去玩儿,明明是一群人一起去的,他?只罚我一个拖厕所!”他?很是气?愤,“他?说我道歉态度不够诚恳。”“真的好过分。”白昭昭与?他?同仇敌忾,“那……要不我们到了学校就先去打他?的窗户?”她怂恿。“额,这样好吗?”她笑:“有什么不好,’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我们现在是’念新仇旧恨,休要放过’。”叶之悠心动了:“那……那我们试试?”“吱——”车停了下来,本该是清晰且机械的报站声响起,现在却变成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滋……国立……高级中学……到了……滋嘶……”“这么快。”叶之悠护着她下了车,想永远和她待在那辆车上。白昭昭已经笑着小跑了起来:“快走啊!我们去好好玩儿一场。”~“咻——啪!”空荡荡的操场上,叶之悠雄孔雀开屏振翅,抡圆了胳膊,白色的球精准地直奔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去!敞开的校服下,衬衣跟着荡起,像一角白色的帆。一球打出,他?拉着白昭昭火速逃跑,躲进了旁边体育室里。果不其然,教导主任的骂声很快就开始在整个操场回荡,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又从?球篓里拿了一个球,问她:“你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