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较之前几日见我时,话语更少,沉默异常,心事浓重,面貌又大不相同,人也瘦下一圈。
他又转头,深深看我一眼,就这一眼,我就觉着他人已经苍老无力,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跟随我父亲大人在沙场上的李将军,再也不是那个首当其冲、生死不畏的硬汉,已经是一个薄暮之年的垂死老人一般衰竭,“……郡主,末将无法为国效力,真是无用啊……”
陡然冒出这一句与我的问题毫不相关的话来,我也甚是奇怪,只觉得他是因为诸事繁多而心交力瘁,才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我对李将军行了一大礼,躬身许久,一字一句道:“李将军为姬国栋梁之才,忠心为国,既已尽力,便不必自责。”
只有衷心为国之人才忧心至此,若是那些乱臣贼子,指不定已经自保至何种自私自利的境地,这样的将军,何不令人生畏。
他微微点头,忙止住我的动作,摇头说不必行礼。
“姬国王都……失踪之人还算少,失踪的大多都是富商权贵,平民也有少量失踪人员,若要说规律,那便是,那些富商权贵家什么人失踪的都有,而平民家,大多都是青壮年男子突然了无踪迹。”
他心里已经不好受,吐字时哽咽停顿,穿盔戴甲的背微驼,这重压,任何一个人来承受——那都是不好受的,“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姬国……子民要减少半数。”
“半数?!”
一个大国的人口即将无端地减少半数,既非因为战争,也非暴丨政,就这样无缘无故,一点踪迹都不可寻的失踪半数,这还得了?这放在六烨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间小事!
“怎么会有半数这么多……”
我就在震惊当中穿过人口稀稀拉拉的街市,从前的盛况已不复,为避人耳目,还特意挑一条小巷子弯弯绕绕几遍,才拐到那所谓的案发现场,神奇的是,那所宅子,正紧挨昭定侯府。
我父亲在我十六岁那年不幸溘然长逝后,这昭定侯府,皇帝至今未曾赏赐给旁的大臣,便一直留在此处,若是我此时进去看看,说不定装饰和摆饰都未曾变过。
“你怎么到这来?”
我侧过头,傅公子已在那家门前,抱剑而立,黑着脸,好像就是专门站在那等我一样,可惜听他那话,等的应该不是我,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生气。
“我怎么不能来呢?”我回问他,“我可是姬国安郡主,这姬国我想去哪就去哪。”
想去见谁就去见谁。
这个时候,郡主的身份就显得尤为可靠。
身份有时候能够拿来显摆,这个时候也能够被我拿来怼人。
我心内腹诽:身为一个失踪老手,他居然还质问我的行踪,这简直是——不把他自己失踪的事当一回事!
“这里不安全,你以后别来。”他淡淡道,宛如变了个人。
有时候我怀疑是否有两个傅公子,一个是来气我的,气我的那个偶尔会觉得把我气死了不太好,便又蹦出来一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