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浙江富豪说,后一种情况就是:当承包商喊出一个超低价时,那他就是存着耍赖心理参加竞标的——反正我工程预付款已经到手;反正其他的竞争对手已经被吓跑了;反正你已经花钱召开了投标会;反正工程完工时间已经被耽误了,现在我要求你增加预算,你不给,我就不干活,拖着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要是国营企业,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担心谁来承担责任,担心延误工期影响政绩等等,没准就捏着鼻子认了;如果对方是私营企业,承建商则一付‘反正我工程预付款拿到手了,你想跟我打官司,只要你等得起,我也赔得起’的态度,而国内的官司嘛……你懂得,即使你赢了官司,你也不见得赢回被耽误时间,以及追回你花的钱。如果你下狠心,像波兰一样重新召开投标会,工期是注定延误了,又要重新花一笔费用开招标会,看你赔得起赔不起?”李响哀叹:“没用的,重新招标也没用的。这都是行业潜规则了,你即使召开一百次招标会,也只能遇到同样的投标者。大家都这样,没有谁例外,所以,我认为最好给他们增加预算了,只要咱把后面的财务审核严一点……”简洁再度打断李响的话:“李总,你听说广州深圳最近出现的‘洋民工’吗?”李响想了想试探的问:“噢,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意思是说:咱也雇佣‘洋工程队’来承建?……不好,恐怕这要花老鼻子的钱了,‘洋工程队’的收费可不便宜。”简洁明快的回答:“他们的收费听起来贵,但实际核算下来……你听说过京汉铁路吗?民国时代造这条铁路,大家都想着造一条‘民族的铁路’,材料、设计师、工程监管,以及施工设计人员,全用国产的,当然,监督施工的贪官也是国产的,结果这条铁路的造价,比直接请德国工程师,用德国的材料还要贵,而且质量远远不如德国造的。好吧,说民国时代有点说远了,咱们就说最近吧——比如香港电力。香港每度电02元,香港电力公司去年盈利13188亿港元;而一河之隔的深圳电力公司,每度电给深圳人的售价是068元,据说深圳电力公司还要亏损。这个,你能理解吗?亏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啊,因为深圳的人口密度不比香港差,电力输送环境不比香港复杂……中外电力价格对比是这样的,中外油价、中外铁路,那个有例外?为什么我们的员工工资比不上香港,我们把电力输送给香港后,香港电力公司用香港薪水雇人建设电力输送设备,雇人抄表,装si卡电表还不要用户掏钱,结果他们赚了,赚得还不少。给他们输送电力的深圳公司却是亏损的,为什么?这个疑问,你想想中石油你就知道了,他们花买‘真拉菲’的价钱,整车皮的买‘假拉菲’酒享受,把油价弄得比美国还高,这里头潜规则、吃拿卡要、以次充好、层层剥皮,权力出租……你懂得!比如你这次招标,看似招了一个承建价格便宜的公司,但你能保证工程结束过以后,总造价比直接请‘洋民工’还要低?如果成本低的话,那么质量差一点,我也能接受了。”钱在兜里,权在手里简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通话她说得很舒畅。一直以来,因为王成的交代,加上李响公司亏损也是公司本部的战略,所以她没有过多干涉李响的运作,但李响公司诸多毛病她早看不顺眼了,这次有机会全倾倒出来,感觉那个爽啊,简直跟……跟暑天跳进泳池、跟激情做爱一般,舒服!李响皱起了眉头:“那现在怎么办,眼下这个建筑公司……正像你说的,已经拿了工程预付款,他们只挖了一个坑,地基不过少少砌了两三层,远远不足抵偿工程预付款。咱真把眼下的工程队赶走,打起官司来……损失怎么办?再说,我们这里头还有许多重要人物……的亲属参股,工程已经耽误这么久了,如果重新请工程队的话,又要耽误一年的时间,他们能愿意吗?唉,我想的咱们是外资控股,按国际惯例来,咱知道如此,要求承包商垫资,那就不怕他们耍赖了。没想到我的慷慨没得到应有回报……果然钱在兜里,权在手里。”王成脸色郑重:“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是,你的公司股权太复杂,如果你不能把股权明晰的话,我们将不得不撤资。”李响哀鸣起来:“兄弟,你别害我,我所有的财产都压在上面了。”简洁插嘴:“事到如今,撤资的话我们公司也要蒙受很大的损失,但现在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正好可以放出撤资的风声,然后把原来的工程队裁了,如果有人闹腾,那就爽爽快快的给对方退资……”简洁说到这,看了一眼王成,王成立刻补充:“我知道那些小股东背景都很雄厚,为了不得罪他们,你可以给他们一点利息,比如银行利息的两倍,甚至三倍,然后接受对方的撤资,这样他们也没有怨言——这份损失公司愿意承担。”简洁跟在王成后面轻声解释:“我最近看到的几则新闻,心里感觉毛毛的,如今进入了什么时代?如果你的公司股权混乱,到时候别人借口股权纠纷,查封你的企业,而后责令工商、税务进行企业登记变更,你能怎么办?想打官司吗?法院‘奉令’不接受你的诉状,你怎么办?即使接受你的诉状,让你的赢了官司,你真能拿回自己的企业吗?所以一定要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放出撤资的风声,造成股东的恐慌,然后给他们退股。对于那些坚持不肯退股的人,就让他们把股权归于第三股东名下,让他们签订授权书,认可第三股东是他们的权益代表人,这样,以后如果发生权纠纷,那也是第三股东跟其余人的纠纷,对公司股份的组成没有任何影响。”李响考虑了片刻,为难的说:“就怕管兴哥不会愿意。”管兴就是那位国营房地产老总,给李响提供土地的那个人。简洁回答:“这件事由我来说服管兴——其实这件事,细想起来对管兴也有好处,他不是要转到仕途上发展吗?有一群大人物的亲属让他做股权代表人,无形中他跟那些大人物关系拉近了,成了利益同盟,他有什么不愿意的?”简洁果然是谈判高手,以对方的利益为着眼点解说,李响立刻被说服了:“你这么说,管兴哥肯定是愿意的……不过这样一来,管兴的持股突然增大了,是不是要超越我成为第二股东?”简洁快速的回答:“公司绝不会让管兴成为第二股东,他名下的股权复杂,成为第二股东后,对公司极为不利。”李响摊开手:“可是我没钱进行增资了?”简洁看着王成,寻求对方的支持。王成毫不犹豫的回答:“公司可以替你出这笔增资的钱,但需要你签署相关文件,放弃对这笔新增资金的权益……”李响拼命点头:“我明白,就是虚增资金嘛,公司这样向着我——兄弟,这肯定是看你的情面,我懂的,你这份情义,我领了。”王成与简洁一搭一档的,顺利把事情解决了。在此之前两人只是简短地交流了看法,但整个会议当中,无论是简洁还是王成,都能迅速领会对方的意思,替对方完成拾遗补漏的工作。这种谈判让简洁感觉很舒畅,想必王成也有同样的感觉,两人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目光,王成上前亲昵的搂抱了一下简洁,感慨说:“我一向以为自己说话太会计师了,总爱用数字说话,但经过这两次合作,我发觉,你我真是一类人。”李响在对面叫嚷起来:“阿成,注意点注意点,你有一个女朋友了,还是决定美模,不带这样的,我眼看要孤家寡人了,你这人不能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