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这算什么嘛?!
陆琪&ldo;噗嗤&rdo;一下笑出了声,可她却并不打算领男生的情。她想也没想便拨开了那个红罐子,然却把脑袋昂得高高的,顺手又摇了摇自己电脑旁边的黄色罐子。只可惜,当她拿起那个罐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里头其实早就空无一物了,于是女生只能伸长胳膊,厚着脸皮从terry那边又摸了两颗巧克力豆出来,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还不忘气鼓鼓地吐槽着:&ldo;领队先生,请问你是怎么看的底稿呀?错得这么离谱你居然都不跟我说?&rdo;
&ldo;我是相信你呀。&rdo;ark的声音起得快而果决,而话音才落,敲击电脑键盘的&ldo;啪嗒啪嗒&rdo;声便又响了起来,半推半就地掩住了言语里的大言不惭。
然而,陆琪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好忽悠的小菜鸟了。她拿起纸巾擦了擦沾着糖衣的手指,那个缓慢又矫情的劲头就好像是武侠片里头那些临战的大侠,抚着自己出鞘的宝剑,轻扬嘴角显得气度非凡,可言语里却又不留痕迹地欲将对手戳出满身的洞:&ldo;是嘛?我还以为是你太忙了,所以抽不出时间来检查呢……&rdo;
眼见得陆少侠手起剑落,就要正中胸怀,不料这一腔刻薄却被一阵绵绵的清风花雨给挡了回来。ark抚掌大笑,完全没有急眼的样子:&ldo;没错,是我做得不够好,作为高级别的同事,的确应该要多辅导一下低级别的同事,还要帮你们解决问题。所以你千万不要和我犯一样的错误了。&rdo;言罢还他眨了下眼睛,且朝门口努了努嘴,全然一副&ldo;只可意会&rdo;的神秘感,这让刚占了言论制高点的陆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领队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只听见一声绵长的&ldo;吱呀‐‐&rdo;,小菜鸟terry又一次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的右手还拿着刚刚带出去的那沓纸,左手在后脑勺上像抽筋似地蠕动,腿并得紧紧的,人明明站得笔直,可是脑袋却几乎都快垂到胸前了。而他的声音也是低低的嗫嚅,在空旷的房间里越发显得含混不清,以至于陆琪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听清楚,可当她真听清了,她却又希望自己根本就没听见这句话。
&ldo;客户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清单……他们还说,去年又没给这个清单,最后报告也出了,为什么今年要给……&rdo;
女生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terry仍在紧张地喋喋不休,似欲努力撇清自己的责任,而陆琪却像一口吞了个白煮鸡蛋似的,一时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直接就被噎得动弹不得了。客户机敏地抓到了&ldo;去年没给&rdo;的把柄,理直气壮地将她顶在了杠头上‐‐难道要让她去跟客户解释自己去年是拍脑袋瞎做了一堆分析吗?还是说今年干脆就继续糊弄、顺便把自己的&ldo;糊弄之道&rdo;一道传授给眼前这只目光纯净的小菜鸟得了?
陆琪焦躁地转过头去,不料却见领队先生仍旧镇定自若地对着电脑屏幕,甚至都没有把目光聚焦在另外二人身上。他的镜片上倒映着绿色的表格,嘴唇微微撅起,仿佛正在吮吸糖果的味道,他的手腕搁在一沓a4纸上,时不时也会低头翻找几张出来看看,而在纸页飞舞的片刻,带起的轻风会让窗边盆栽里的小绿叶略略摇动几下,很快却又静止了,光留下无声的阳光照在他的糖罐子上,既自在又沉静,就好像是修为极深的世外高人那般,不会因任何事而乱了心境。
见这情境,陆琪忽然就放下了满心不安。她觉得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拧作一团的五官登时便完全舒展开来,就连语气都变得又生龙活虎了起来:&ldo;ark,你说怎么办呀?&rdo;
领队先生歪了歪脑袋,把脸从电脑跟前移开,他看了一眼terry,又看了一眼陆琪,嘴边忽然攀上了一抹戏谑的微笑,这让还未收起笑容的陆琪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他接下来准备要说哪句话。
喂!不要啊……
&ldo;凉拌。&rdo;
&ldo;扑通……&rdo;
听到有东西敲到桌面的声音,两个男生不禁伸长脖子看了一看,只见陆琪的整张脸都压到了坚硬的红木会议桌上,而隔着脑袋,从台面底下还飘出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哀叹。
&ldo;果然。&rdo;
☆、最熟悉的陌生人(4)
虽说在言语上趾高气昂地占了陆琪的便宜,但到最后,还是由ark拖着那两个不靠谱的&ldo;小学生&rdo;一起去客户那儿解决了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陆琪眼睁睁地看着ark在客户面前侃侃而谈,面上不卑不亢,却又自信满满,看起来彬彬有礼,但在暗地里却又卡着话题的咽喉,愣是没让客户瞎插一句嘴。他从错报分类一路谈到程序的不可预见性,别说客户了,就连她这个专业人员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这套理论她也曾学过背过,但她却从未想过,书本知识除了应付考试之外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
陆琪本以为这一趟多半是逃不掉割地赔款的求和招数,或者干脆就得如针尖对麦芒那般狠狠地掐上一回才罢休,谁料故事的最后却终留下了一个春风化雨的温和结局。尽管她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arkyu了,但是当他这般胸有成竹地挡在自己身前时,陆琪的心不禁还是跳到了喉咙口,仿佛是在被怪兽摧毁的废墟上看到了奥特曼胸前的蓝灯那样激动。
而没见过世面的terry则更是目瞪口呆了。他微微前倾着身体,在陆琪的头顶上一连说了好几遍:&ldo;ark真厉害……别看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rdo;
&ldo;什么啊……他哪有不说话……他的话明明很多!&rdo;尽管女生一下子就抓错了重点,但她还是挺直了腰板,就好像在彰显某种主权似的。
&ldo;是吗?&rdo;小菜鸟挠了挠头,话里的底气一下子就薄了不少,&ldo;反正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的。可能是你们比较熟吧。&rdo;
切,谁跟他熟啦……陆琪默默腹诽了一句,顺带嘟起嘴,还隔空甩了ark一个眼刀。
虽说乍听之下,terry的话显得很是荒谬,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好像真就是这么回事儿。陆琪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在一个团队中,高级别的同事们往往都能自来熟地聊天八卦,偶尔还会开些尖酸的玩笑,他们一边假意抱怨自己的订书机总是找不到,一边又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别人的荧光笔,而与此同时,初来乍到的一年级生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热络场景,不敢伸手吃别人的零食,也不敢在别人的话题中插嘴放肆,满脑子只有&ldo;不能出错&rdo;、&ldo;按时完成&rdo;的巨大压力,沉闷得就好像是社交恐惧症患者。
就比如今天的terrywang,也比如去年的anla。
回到会议室之后,陆琪翻开了那本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本子的边缘已经皱起,前几页上还有晕开的水笔渍,好像是在哪个项目上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于是殃及了池鱼。本子挺厚实的,不过开面比手掌也大不了多少,里头潦潦草草地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内容,有客户的联系方式,有抽取的凭证单号,有一些自己当时还不熟悉的英文缩写,还有不少原本打算去追问客户但最后却没有说出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