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守新上任,姓卢。一方父母,还是要给面子的,谁让我是在凡间开店呢?到了傍晚之时,我换好了衣裳,收拾一番,乘着罗言为我添置的那辆雕花镶钿垂香漆车赴约去了。游湖的大舟停泊之处其实不远,就在琼池一处水榭旁。还没到地方,已经能望见紫红余晖下,盏盏明灯点缀着水榭和大舟,人影绰绰,阵阵歌声传来,热闹得很。似乎不止我和太守,田昌还邀了别的许多人,今夜也游湖许是要大cao大办。我不介意,反正有吃有喝,我来者不拒。从车上下来,我整整身上的锦袍,款步向那水榭走去。水榭前,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正在招待客人,见我来到,笑容满面地上前作揖:&ldo;白公子,主人等候多时,请。&rdo;我微笑,随他登舟。大舟上果然灯火辉煌,上到去,只见丝毯铺地,正中一块西域花毯上,几名舞伎排列如雁,长袖飞舞,腰身柔软。我露面的一瞬,在场的目光纷纷凝来,似有一瞬的安静。&ldo;白公子!&rdo;田昌离席走来,满面笑容地向我作揖:&ldo;当真稀客!&rdo;我亦含笑还礼:&ldo;田公相邀,某岂敢推辞。昨夜饮酒宿醉误了答复,还请田公勿怪。&rdo;田昌笑出声来:&ldo;公子这话折煞田某,公子俊雅风流,琼州谁人不闻?能请到公子与宴,田某幸甚!&rdo;他说着,两只眼睛盯着我看,笑眯眯地说:&ldo;公子多年不见,还这般年轻俊美呢。&rdo;那圆胖的脸庞上,两坨脸ròu泛着油亮的红光。&ldo;田公过誉。&rdo;我保持笑容,移开目光。只见四周围坐的的面孔半熟不熟,似乎都是琼州本地的大商贾。上首,一个中年人端坐着,衣裳虽平常,眉目间却浑然一股严肃的架势,大概就是那新任的卢太守。&ldo;府君请看,这位就是田某曾提起的那位白公子。&rdo;田昌引着我到上首前去,向卢太守笑道。我行礼:&ldo;白某拜见府君。&rdo;卢太守看着我,目光微微停住,片刻,微笑颔首:&ldo;白公子,久闻大名。&rdo;我又与旁边几席行过礼,在一席间坐下。田昌回到上首,&ldo;啪,啪&rdo;击掌两声,场中的舞伎乐师纷纷退下。田昌堆起满脸笑意,举起漆觞道:&ldo;今日月圆花好,田某设宴湖上,一为新任卢太守洗尘接风,二为与琼州诸公共赏良宵。&rdo;说着,他笑呵呵地将漆觞先敬太守,又敬向众人。众人一阵应和,纷纷举起酒盏,一时间,笑语不绝。&ldo;这话说得,倒像他是琼州商贾之首一般。&rdo;正无聊,我听到旁边两人正窃窃私语,声音很低,却逃不过我的耳朵。&ldo;嘿嘿,人家现在可不一样了,听说卢太守是他远方亲戚。&rdo;原来如此,我饶有兴味地看向田昌,只见他正与那卢太守说话,两只眼睛笑得只剩一条fèng。卢太守却一副敷衍的神色,蠢人。我心道。田昌再富,也是贾人,而卢太守仕人出身,本差别悬殊。估计卢太守来赴这宴,本是看在了亲戚的面子,谁想田昌一心显摆请来这么多人,倒是教卢太守难堪了。&ldo;可惜呢,原以为能见到斛珠居主人,竟不曾邀到。听说那主人可从未露过面,连那店里的人也不知他长相。&rdo;&ldo;斛珠居么?呵呵,你也不看看田公恨他恨得多紧,怎会请他……&rdo;我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品尝着案上摆的满满的点心,觉得味道不错。田昌能开那么大的食肆还是有些本事的,倒不知那逼着他来收的斛珠居又是何等能耐。正出神,忽然,我的眼睛瞄到田昌的管事匆匆走了出去。&ldo;怎么了?&rdo;外面的声音隐约传来。&ldo;管事,可不得了,庖中备下的油饼全都不见了!&rdo;油饼?我愣了愣。&ldo;吱,吱……&rdo;这时,我听到有什么在叫唤。循着回头,却见旁边的帏帘下的角落里,露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片刻,它动了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41发现了我在看,它似乎一惊,缩头往帏帘里钻去。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擒住,拖了出来。明亮的光照下,只见它一如既往,毛皮油亮,灰白相间。&ldo;初雪?!&rdo;我却不放开,又惊又喜地看着它。她却似乎害怕得很,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四肢在空中挥动。我有些吃惊:&ldo;你不认得我了?&rdo;灰狐狸两眼瞪着我,陌生得很,挣扎的愈加厉害,嘴里叫得更大声。宴席上,舞伎们又出来献舞,众人愈加兴致勃勃,因为我的障眼法,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