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前,那道士眼看着元宝被人拖进去府里去,眉头不由拧起来。
直到完全看不见人,那道士不满的嘀嘀咕咕道,“又被我师父说中了。我这爱看热闹的性子,迟早要惹事。”
扭头看见一身富贵的公孙芫,道士劈头盖脸骂道,“你这小子心眼儿忒坏,贫道看个热闹,你却借此罚了那小子与贫道沾惹因果。你赶紧说一件事,贫道办了,这便走了。”
都说脾气越大本事越大,公孙芫被这素不相识的道士骂了一通,不仅不恼,反倒更加起了结交之意。
只是,说起事么。公孙芫为难道,“可否先请道长进府,咱们稍后详谈。在下家中长辈久候,为全孝道,该去问安的。”
那道士漫不经心的听他说话,又看了一眼公孙府的上空,“你要请贫道进去?”
公孙芫点点头应道,“请道长进府。”
那道士犹豫起来,一会儿看看公孙芫,一会儿又看看公孙府的上空。修道讲究个缘法,主人相邀,天意便是要让他进去坐上一会儿的。
可师父大行之时,又再三嘱咐过他,切切要收殓凡心,并说起过他的劫数大多都是由入世而来。
早些年,他可是吃过这样的苦头。现在么?
公孙芫眼见这道长不肯进门,更加觉得这位道长不凡。于是攀谈道,“不知道长在哪里修行?这方圆百里的道场,某都时常前去拜访,却见道长眼生。”
“贫道……”张观圣正要答他,却心头一跳。
他数月前还在北方云游修行,乍然到这建康城来。是因为那日得了师父托梦,见他远远指着建康的位置。
修行之人摒弃七情六欲,尤其他也有小小道行,一般是不会轻易做梦的。
要是做了什么梦,那必定有缘由。
这缘由?难道就是指今日之事,或是师父可怜他一个人在这世间苦修,修为难得寸进,托梦指点,此处或有造化。
想到这里,张观圣忽然欢喜起来,却没有回答公孙芫的问题,只是竖起一只手在胸前,“无量天尊,师父保佑,这是你在指点贫道得此机缘罢。”
说罢,便对着公孙芫道,“这位少爷,还请带贫道进去。”
公孙芫笑了笑,倒是没有见怪张观圣的反常。只道,有些法力高强的道长确是有些行为举止世俗中人不能领会。
于是张观圣便跟在公孙芫身后大摇大摆的进府了。
看门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皆对这道士露出几分不屑,显然平日里想出这种法子混进来的人不只他一个。
公孙芫亲自引着道人进了外院,命人茶水伺候着。自己又转身经过垂花门快步赶到了福安院,他到时老爷子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正在同几位老太爷们坐在客厅饮茶,他上前一一见礼,并告了罪。
其实真要说起来,虽说刘氏是他的嫡妻,可这孩子月份实在差了些,七个月就出生的孩子,今日能不能活下来也不好说。倒是累这些老太爷们半夜里坐起来候着,他心里也是颇有些过意不去。公孙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我们这里你不用守着,去你媳妇那里照看着吧,到底是咱们家的嫡子嫡孙。”
公孙芫点了点头,又向几位老太爷们告了礼,转身出了房门。等到离开了正房围着的小院子,他招过了屏门那边儿寻过来的管事婆子问道。“我母亲可是过去了?”
“过去了,守在清风院的花厅里。”
这管事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你要问她什么,她便回答什么,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公孙芫想了想继续道,“那几位姨太太现在在哪儿?”
管事婆子继续恭恭敬敬道,“少奶奶一出事,她们就被夫人送进西跨院儿里的祠堂为少奶奶烧香祈福去了。”
公孙芫接着问,“那几个通房?”
“一并去了!”
公孙芫暗叹自己的娘亲有时做事还真是利落,刘氏这回的早产不是意外,但现在却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当先生下孩子,叫刘氏母子平安才是要紧的,自是没工夫料理他后院的这一摊子事儿。
他问完了要紧的问题,觉着那几个女人真心是闹腾不起什么风浪了,想着自己的作用可有可无,又想起了门口遇见的道士。
遂拔腿向外院走去,临了向那老婆子吩咐道,“你支使个伶俐的丫头,向祠堂里递个话,就说是我说的,这孩子若是平安出生了,就是她们诚心祈福,祖宗保佑,我自会感念,也有嘉奖。若是孩子生不出来,那……就是祖宗觉着我品行有失,辱没门楣,她们既然是我的妾室,自该为夫分忧,去庙里青灯古佛为我积福。”
那管事婆子愣了愣,一一记下了,向公孙芫福了礼,匆匆去向夫人禀报,然后再命人去一趟祠堂。
这话一放出去,给那些小妾们听了,不管心里有打算的没打算的,都得重新掂量掂量,只怕再也用不着夫人和少爷操心了。至少在少奶奶这生产的紧要关头,她们就得拿出大力气将身边的人都看好了,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少奶奶到底是个心善的人,愿老天爷保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