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把眼神投到别处,听起来十分勉为其难,“好吧。”
第二天,在机场排队过安检,谢桥递了过来,“给你。”
是一个透明干净的玻璃瓶,装着满满一罐贝壳,螺纹斑斓珍白精巧,底部铺着层细细的彩沙,“还有礼物啊,什么时候捡的?真漂亮!”
谢桥不答,只问,“比你房里那个怎么样?”
纪真宜恍惚半秒,立刻捧场,从善如流,“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小桥捡的更厉害了。”
谢桥觉得可以了,就算是敷衍,也没关系。
飞机上,谢桥看座位上的刊报,不动如山。
纪真宜好动,左瞅右摸,百无聊赖,“这是什么呀小桥?怎么还是英文,说的什么?”
谢桥说feminism,女权。
“女权?牛逼!来,帅哥,公主,给我灌输一下高级知识。”特地提点,“念普通话,别说英语。”
谢桥口才实在乏善可陈,看着原文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很公式地念书一般地,“早在1791年,法国大革命期间,妇女领袖奥兰普?德古热发表《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
纪真宜热烈响应,“法国大革命!我知道,1789到1794年嘛!哈哈,领袖叫什么,奥什么?奥露西娅?澳大利亚?”
……大学要不别考了吧?
回到学区房,一推门,吓得纪真宜原地起蹦。
祝琇莹站在玄关口等着兴师问罪,柳眉倒蹙,纤盈的身材吼出了倒拔垂杨柳的气势,“还知道回来呀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还敢带着小桥,纪真宜你胆子要包天了!给我进来!”
谢桥第一次见到这个孱弱温婉的女人爆发出这样可怕骇人的能量,本能往前跨了一步,“阿姨……”
纪真宜连忙拖住他,“没事。”把自己的东西放他怀里,无奈地低声说,“准备好,今晚的菜绝对特丰盛,她估计扛了一车东西回来。”
祝琇莹在外面那样威风,进了房里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丧地坐在床上,低着头,好久才出声。
“妈妈知道委屈你了,我那天太激动了,对不起,真的,我太急了,妈妈不是故意的。”
纪真宜看着她,眼眶涩涨,脸上却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的样子,“妈,我没觉得委屈啊。”
她忏悔不已,“你莫叔叔都说过我了,也跟他哥谈过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妈妈不对……”
纪真宜嗤笑出声,“真没委屈,你正儿八经跟我说这个,我还怪想笑的。”
祝琇莹红着眼站起来,愠怒地扇在他肩膀上,“我真不知道你这没心肝的样是好还是坏,我宁愿你跟我吵一架,总好过憋在心里!”
纪真宜从身后扣住她的肩膀,脑袋乖巧地磕在她肩上,“吵什么架呀,架是要和别人吵的,自己人哄哄就好了。好不好,我哄哄你好不好?”
祝琇莹看着他,两只眼睛水红一片,梨花带雨,哽咽得语无伦次,“你真是,我真是,我……”
纪真宜连忙把她抱住,顺她后心,“哭什么呀,别哭了别哭了,谁家小姑娘在这哭脸呢,小桥听见都要笑了。”
祝琇莹被搂进儿子单薄却足够依靠的胸膛,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她摇着头抽噎,“对不起,妈妈没做好,我只想着我自己。我太想和他在一起了,我让你看脸色,我让你受委屈,对不起……”
谁规定的呢?妈妈不能为自己多想一点?
纪真宜竭力张大了眼框也没绷住,让泪从眼角滑出一线,他死死压抑住声腔的颤动,“我没觉得你对不起我,我觉得你做我妈特别好。真的,你做我妈妈,特别特别好。”
第三十二章(上)落荒而逃
纪真宜没待几天就去校考了,祝琇莹在这个关口生病,还硬撑着要陪他去。
纪真宜说你比我还焦虑呢,我自己好得很,于是拍拍屁股走了,走之前还麻烦谢桥照顾一下他妈。
校考说起来其实很麻烦,考点不统一,各个学校规定也不一样,冗杂又繁琐,文化生高考蜕一层皮,美术生起码蜕三层——联考、校考、高考。
多数考生都是家长全程陪同,各个考点都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纪真宜在一众嘘寒问暖中形单影只地背着十几斤重的画具,管着自己的衣食住行,起早贪黑,天南地北各个考点乱飞。真没说大话,确实打点得井井有条,至少从没错过考试。
他每天晚上都给他妈发自拍报平安,多数时候是结束以后在考点外随便照的,满手铅黑,笑脸灿烂,还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藏在衣服下的不健康的寡瘦。
每每还要附几句,“我画得太好了,就跟欺负人似的。”
“真想谦虚,可实在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