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樊莹踩着上课铃声从后门进的教室,她到秦舫身边坐下。
秦舫记得很清楚,樊莹没有选这节课,樊莹给的解释也很简单:开学初调整过选课,是她记岔了。能和樊莹再度过两个小时,上完课马上可以一起吃饭,秦舫对此颇为满意,当然不会有丝毫怀疑。
樊莹平时不怎么笑,但是秦舫课上和她小声说话,有时冒出几个凉飕飕的冷笑话,樊莹都配合地弯了弯唇角。樊莹笑得很腼腆,总是不自觉埋着头,只有刷子般的长睫毛在那里颤呀颤,粉嘟嘟的脸颊就和樱花是一个颜色。
秦舫本意不想要破坏课堂纪律,樊莹笑得越多就将她心里的不安掩得越深,这天第二节课堂过去,她已经说服自己:樊莹就是个内向的普通大学生。
樊莹收拾好书包,还跟个木头人坐在座位,明明和秦舫说好要吃饭这会儿又像忘掉了。秦舫想,樊莹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下子有人愿意和她抱成团了她还适应不了。
“走吧。”秦舫牵住樊莹的手轻轻将她往外拽了拽,心里挺乐意就这么手牵手一路走到食堂,仍是一握就松开了。她们才认识第一天,到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了,日子还长着,以后想做什么有的是机会。
樊莹的手软软的,像是绵柔的棉花,就算这么牵上一天,秦舫都不会腻味。她松开樊莹的手,不可避免感到了一丝遗憾。
这两个人,此刻是真的面色映桃花,旁边人不单单是被秦舫的容光耀着眼,也终于不拿樊莹当个透明人。樊莹原来有这样的一面?樊莹在秦舫面前展露出来娇软的性格,让不少人忘掉了潜意识里对樊莹的避之不及。秦舫在恋爱方面一向油盐不进,将禹嘉木一晾就是一年,这么一比较,两个人里樊莹不止更好看还更好下手一点。
秦舫眼里只有樊莹,懒得管其他人,倒是樊莹追着几道灼灼目光的来处把那几个人的面孔给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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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理工大学有南北两个校区,宿舍区和教学楼不在一个地方,隔了两条街步行得走上十来分钟。
秦舫从教学楼底的车库推了自行车出来,后座就留给樊莹,一路经过南校区几个餐厅和食堂,顺便在认路。不耐其烦问樊莹想吃什么,樊莹都只说随便。这是秦舫在学校吃的第一餐,犹豫了半天她又转回了第一食堂。
秦舫耽误了十几分钟,刚好能错开放课时间拥挤的人流,两个人占完座位去打饭就那么几分钟的工夫。秦舫在窗口排队买了两杯豆浆,隔了两三个人站着许萱,记忆里她和许萱关系还算不错,她就主动和许萱打了招呼。
许萱的表情很难形容,一瞬间从脸上划过的惊慌,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尽管许萱立马调整好了情绪,那也晚了,秦舫什么都看到了。
秦舫和樊莹刚走进食堂大门,许萱已经注意到她们,她就没想到自己会和秦舫正面碰上。许萱不知道樊莹确切在哪个方位,直觉告诉她,樊莹一定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许萱自己就把自己吓得一惊一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想要提醒秦舫。
“你和樊莹一起过来的?是不是她主动粘着你的?你还记得我说过,樊莹她……”
秦舫皱了皱眉头,不太想听这样的话。樊莹的反常她自己就有察觉,只是选择了自欺欺人而已,自我催眠中的秦舫,对于许萱试图将她拉回现实的举动就相当抗拒了。秦舫正愁找不到理由打断许萱,往许萱身后一撇眼前便是一亮:“禹嘉木?”
许萱手上拿着两杯果汁,显然不是一个人过来吃饭的,秦舫喊了禹嘉木的名字,她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这回不是惊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禹嘉木走过来拿走了许萱手上的饮料,看看许萱再看看秦舫,很自然地说道:“秦舫,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秦舫和许萱两个人其实都不赞同,四个人后来还是凑了一桌。
禹嘉木喜欢秦舫,许萱喜欢禹嘉木,秦舫大致摸出了原著的感情线走向。她对许萱的印象不坏,横竖她对禹嘉木是无感的,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她还能少一点负担。只是,旁观者清,她一打眼就确定禹嘉木对许萱是很普通的同学情谊。
不管禹嘉木和许萱这顿饭是什么心情,秦舫有樊莹下饭便是胃口大开。
秦舫已经意识到每个世界的樊莹更多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上一世不挑食的樊莹,这会儿吃饭有意无意避着青菜不吃。秦舫也不大喜欢吃蔬菜,何况食堂师傅还把青菜烧得又咸又老,但她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然后向樊莹笑得两眼眯成细缝:“樊莹你吃点青菜啊,这个有营养。”
樊莹“哦”了一声,没如秦舫预料的那么犹豫,夹了一筷子青菜也吃了,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虽然现在是初冬,没有蚊子了。
秦舫捂着嘴笑个不停。
禹嘉木跟着秦舫没头脑也笑,他问:“秦舫,你什么时候和樊莹关系这么亲近了啊?”
许萱和秦舫提过樊莹的古怪之处,这点在禹嘉木面前也都提过,但樊莹和禹嘉木没像她眼见为实,禹嘉木最多比樊莹多了个心眼,种了一份疑心。
四个人里,最不高兴的就是许萱。禹嘉木傻憨憨在那儿没话找话,她就拿筷子数着面前的米粒,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如坐针毡。
秦舫吃完带着樊莹先走,许萱后脚离开,三个人把禹嘉木一个人扔在那里。
秦舫买来豆浆就喝了几口,她走得急忘记拿走了。禹嘉木伸手摸了摸豆浆杯子,能感觉到它温柔的热度。不温不火,让禹嘉木第一时间想到秦舫对他客气的疏离。
这又怎样呢?不到黄河,心还没死,那就不能停止啊。
(四)
吃完午饭,秦舫先送下午没课的樊莹回宿舍,秦舫故意骑得很慢。樊莹双手圈住她的腰肢,秦舫分分钟要笑咧嘴皮,脸上挂了再多的笑容,一和樊莹说话就都收好了,生怕热情过度把樊莹吓跑。
怎么一下和樊莹这么要好呀?秦舫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显眼了,忍着忍着就又得意忘形。
在宿舍门口把樊莹放下来,樊莹说了声再平凡没有的“谢谢”,秦舫能从这两个字里嚼出甜味来。
樊莹……当我的女朋友吧……等挨到哪天,挨到适合说这句话的时机了,再送樊莹她就不会只在自行车上干巴巴挥个手。樊莹比她稍微高了两三厘米,秦舫眼里的樊莹却还是一副小巧可爱的模样,啊,真想揉着她的脑袋,抱抱她。秦舫心里一阵的浮想联翩,以前读大学最不喜欢宿舍楼下腻腻歪歪的男女,轮到自己立场马上不稳了。
秦舫笑得脸颊疼,心口痒痒的,拿脑门撞了记自行车车头,砰砰撞得脑袋疼,那阵心痒的症状还是没有好转。
在樊莹喜欢她以前,她就得这么一直一直忍下去。上一世都不能沾一沾樊莹的手,秦舫发觉,她能碰到樊莹了,那也该头疼的。
因为情和欲这两个字,有很多时候是相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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