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是离乡在外的人最孤独难熬的时间。教师公寓楼上的老师几乎都回家了。马华的女朋友徐敏华家是县城的,因此马华留下来了。蔡洁怕回家挨叨叨,所以就跟家里说她还要在学校里学习,等过了年再回去。方心宁自然是无处可去的,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公寓里。
从白天开始,雪花就没完不了地飘,到了晚上,雪总算渐渐小下来,外面已经成了煞白的世界。
大多数人家都坐下来准备观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蔡洁屋里头并没有电视,所以对方心宁说:“老师,一会儿我到你屋里去看电视联欢会。”
方心宁说:“好的。”但他却特别想到外面去走走。他本想跟蔡洁说一声再出去,可是她的房间紧关着门。他没有打扰她,只是把宿舍的门给她留着。
雪依旧稀稀疏疏地飘。到处不时响起鞭炮声,如电影里军队攻进了城市的街巷,而另一方还在负隅顽抗。于是,我们所听到的,有机枪扫射,穿插着声声炮响,夹杂有零星的冷枪,偶或有照明弹般的礼花飞上天,伴随着敞亮的声音照半个天空。方心宁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就如沦陷了阵地的游兵散勇,沿着街边,“咯哧”“咯哧”踩着新雪,漫无目的地走着。
夜空如墨,好在家家亮着灯,加之礼花时不时炸出一片一片的光明,在雪地的映照下,这个世界在蒙胧中又展现得那么清晰的轮廓。一对谈恋爱的年轻男女笑骂着对方,追逐着从他身边冲到前面去,那话语里,其实充斥的是对对方温柔的亲昵的迷恋。所有这些,让这个冷冷的夜晚增加了些许温暖。
方心宁的思想是空白的,就如果未经践踏的雪地。他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反正只要往前走就行,不要停下。雪在脚下依旧发出单调的“咯哧”“咯哧”声,像是有人给特意配上的节奏。方心宁的心里除了这节奏,就是宁静。
手机响了。是蔡洁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老师,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你快回来吧?”
方心宁应了一声,随即转身,沿来路往回走。在这样祥和的夜里,像他这样漫步走在大街上的确实人很少。
没有停留,方心宁回来的路上用的时间明显短了不少。
他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蔡洁正被电视惹得哈哈大笑。她准备了很多瓜子糖果之类。见方心宁回来了,她举着手里的吃的东西,连声说:“老师。快来,可真是笑死我了。”
方心宁把羽绒服脱了,觉得屋子里很热。刚才在外面,凉风吹在脸上如小刀子割过,到了屋里。那小刀子割过的地方有一种火辣辣燃烧的感觉。
方心宁在床边上坐下来。蔡洁把那些小零食一下抱起来,跑到他身边,把那些东西呼啦放到床上,挨着他也坐下来。
“这个小品可笑死我了,应该是今年最出色的语言类节目了吧?”蔡洁说。
方心宁看不到心里去,就只应了声“哦”。
“你好像有心事啊,老师?”蔡洁问。
“没有。我出去走了一大圈,累坏了。”方心宁解释说。
蔡洁便又认真地看她的电视,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像一个没有一点儿心事的小女孩一样。
方心宁的眼里却流下的泪水来。这是他结婚后第一个春节,没想到会是这样度过的。
蔡洁一会儿笑得哈哈的,一会儿安安静静。
方心宁说:“蔡老师。你先一个人看着,我去马华那边看看。”
“你不看吗?”蔡洁指着电视,问他。
“马华那边有电视。”方心宁说。
他披好羽绒服来到屋外,觉得天很冷,刚才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所形成的热量已经消散尽了。这胡乱吹来的冷气就有一点刺骨感。他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快步来到马华屋子里。
“哎,你不看电视?”马华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