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了一夜翌日就是阅兵,其中包括八旗部队、八旗满洲火器营、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等等,人数众多阵势也是极大,只是这男人们扎堆的场合女人们总是不方便随便抛头露面,便是随着那震耳的军乐声和枪炮声都到了佟佳氏的帐子里,权当是说说闲话聊以打发时间——
“给妃母请安。”
此行来南苑,康熙只带上了佟佳氏一人,这倒不是说她多么宠冠后宫多么特别超然,而是康熙向来讲究平衡之道,南苑阅兵虽是皇家盛事却是带着庄严,不像南巡或是出塞那般游玩性较高,自是不能够带太多嫔妃随驾,而现在爬到一宫主位上头的又多多少少都有儿子,以免厚此失彼且闹出些不必要的幺蛾子,便是带了无子的佟佳氏,大家心里头都有数,这位母妃虽是现下里还未正式册封,可是身为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且手握着宫务大权,却是少不得要封个贵妃的,是以,即便是地位超然的太子妃也是行了半礼——
“你们来了。”佟家从龙入关,又出了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经营到如今可谓是权大势大,半朝之称绝非浪得虚名,是以,佟佳氏也很明白康熙决计是不会让她生下孩子,以免外戚过大,便是对眼前这些个小辈都是一碗水端得很平,也很是温和易亲近,没等她们将礼行完就摆了摆手,“这好不容易出了宫透会儿气,便是别这样拘着,都坐。”
“谢妃母。”身份使然,太子妃率先落了座也率先接过话头,“这平日里在宫里头总是有事儿往眼前凑,忙起来脚都不点地,可这陡然出了宫却是有些不习惯起来了,只想着来妃母这儿蹭点吃食,妃母可莫要嫌我们叨唠了。”
“这是哪里的话?横竖我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得很,你们不来我还想着找人去叫哪,咱们一起说说话,也没的外面热热闹闹的自己个儿孤孤单单的不是?”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太子妃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其中又透着点亲近,“这南苑我是头一回来,出宫前太子爷便没少说要我跟您多走动走动也学着点别闹出什么笑话,在宫里头您要打理宫务我不好叨唠,眼下里倒是得了机会了,可是盼着您给我们说道说道才好呢!”
“这倒是,说起来除了大福晋,你们几个倒都是头一回来。”
这既然注定无子,想要保住家族荣光总是得跟下一任打好关系,毕竟他们佟家跟康熙是有着嫡嫡亲的血脉关系,以至于佟国纲连带着其子鄂伦岱再是混不吝,也总是瞅着这亲舅舅和亲表弟的名分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而身为太子的胤礽却是不然,哪怕看在自家阿玛的面子上不会故意找什么茬儿又能饶得过几回?是以,佟佳氏对太子妃也表现得很是亲近,生生刺痛了一旁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眼,好不容易等到话头转到自己身上自是连忙接了过来——
“想来太子妃和弟妹们怕是不知道,这南苑虽是规制的阅兵之地却也不单单只用来阅兵,若不然咱们这些个女眷跟着来又有什么意思?”
虽然在康熙心中,胤褆是显然赶不上胤礽那样重要,可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要紧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提防,胤礽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可以说文不输胤祉武不输胤褆,却只是襄理政务学帝王心术,这些个打仗啊布防之内的则多是落到了胤褆头上,比如这南苑阅兵便也是掺了一脚,让大福晋提起这一茬儿就觉得底气份外的硬,说起话来亦是颇有些意有所指。
“按着惯例,明个儿便是围猎,不光是皇阿玛和爷们,便是咱们这些个女眷也能圈块地儿松快松快,以往这皇子福晋里头只得我一个人,由那些个命妇陪着也没什么意思,今年则是不一样,莫说都是一家人我知道内由还不提点着,听爷说皇阿玛还特特设了彩头,太子妃和弟妹们可是要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大福晋这话看起来是顺着佟佳氏来说,可实际上的深意在场的谁人听不出来?
太子妃石氏虽是出身于满族大姓瓜尔佳氏,家族势力盘根深错可谓是文臣武将都不少,可其父当年被下放到杭州任将军,她也随之同行,算是在江南之地长大的,以柔克刚在行,马背上的功夫则是不行,而三福晋董鄂氏亦然,她从出生就一直养在深闺之中,跟胤祉一样书喜欢读书自是在这上头弱得很,至于舒兰,费扬古是武将不错家风也是崇尚武力,比如她几个兄长和胞弟都是从武,可是一来他们那拉家并不算显赫,二来舒兰也一向低调,便是端得名声不显,若不是上一世没少跟着出塞熟能生巧,说起来就也没强到哪里去,但伊尔根觉罗氏不然,她在娘家虽然对这些个只仅限于会,却无奈胤褆是个武夫性子,加上她早进皇家门了好几年自是投其所好的没少下苦功,即便因着生多了孩子伤了身子不比盛时,却也自信能够独占鳌头,这般之下,听着这话几人不由得纷纷沉了沉脸,毕竟这若只是妯娌们之间玩乐一番就罢了,偏偏康熙被撺掇着设了彩头,如此,谁愿意扫自家爷的颜面?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失了闲话的兴致,便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皆是回了自己的帐子,而比起心里头没底的太子妃和三福晋,舒兰倒还算淡定,横竖她是最小的那个端看着大的怎么来再见机行事就是了,便是没一点思想负担的该沐浴沐浴该用膳用膳,直到晚间胤禛回来才又提起了这一茬儿——
“你听说明个儿围猎的事儿了?”
胤褆撺掇康熙立彩头的时候兄弟们都坐在旁边,胤禛自然是心里头有数,回来看着舒兰连骑装都拿出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莫要太紧张,左右皇阿玛的意思也是叫你们松快松快,没得出门一趟还天天在帐子里拘着,你权当是玩上一玩便是。”
“您这话说得?俗话说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况且我瞧着就是那么功利的人?”
虽然说这一趟出行舒兰自有一番计划,可是同时也确实是想要跟胤禛再紧密一些,就像宋清莲她们所想的那般,眼下里后院里女人不多她占着嫡妻的身份总是有着底气,可是以后人多了比如年氏和钮祜禄氏进门了,这日子却未必会像现在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是以,便只将她面上带着轻松,嘴上说得打趣——
“横竖您甭怪我给您挣不了面子就是。”
“我的面子又哪里要你这样挣?万一伤了哪里岂不是因小失大?”
胤禛自小就活在这阴谋算计,你争我赶的氛围之中,虽然是习惯成自然也知道这是宫中的生存法则,有的时候却也难免觉得厌烦,而不得不说人的心思很奇妙,若是这会儿舒兰真如他所想那样表现出不满或是什么出一口气的心思,哪怕他再是能够理解也会觉得多多少少有些糟心,而若是舒兰一味的只会叫委屈,哪怕他口中少不了会劝慰却也会觉得这个福晋当不得事,唯独舒兰这幅云淡风轻且还会拐着弯宽解他的模样儿,让他又熨帖又在关怀中带上了真心——
“岳丈是个武艺极好的,你几个哥哥也很是没有辱没其父之名,白天碰上说了几句也说你从小是跟着一起学过的,若是你有把握且太子妃又明显不敌大嫂,那么你自露上一手也无妨,而若是太子妃与大嫂势均力敌,或是你没有什么把握,那你便跟着三嫂就是,就像你所说的,横竖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总是没人将舌根嚼到你身上来。”
“您放心,我记下了。”舒兰知道胤禛这是难得的在说心里话,面上的笑容不由得越发柔和,“您一向是有计较的,原本也用不着我多说,只是大哥是什么性子我也多有耳闻,碍着皇阿玛的面子他不好跟太子争什么高下,且还不一定能争得赢,而三哥在这上头一向不计较他争起来也没意思,小的们就更是不用说,如此,您也得当心着点才是。”
“我知道了,我会当心些的。”胤禛听得心中越发熨帖,拍了拍舒兰的手背,“时辰不早了,明个儿既然还有得折腾便是早点歇息吧。”
话说到这份上夫妻二人心中皆是有了分数,便是一夜无话直至翌日清晨分头行事,这南苑大阅得钦天监早早选下日子方能出行,加上这最闷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就更是显得风和日丽,叫人瞧着心情就好——
“四弟妹起得真早。”
上一世舒兰成了皇后之后就再没离开过紫禁城,而重生回来也因着备嫁没有离开过那拉府,陡然置身于这样的地方自是觉得又缅怀又舒心,转过身一看来人是太子妃,稍稍将心绪收敛了一二想要请安,却是膝盖还没弯下就被面前人给扶了起来。
“太子爷和四弟一向走得亲近,你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多次跟我说以后要跟你也走得亲近些,有外人在便罢了,就咱们两个又闹什么虚礼?”
“太子妃和善是弟妹的福气,可是您也知道四爷是个最讲规矩的,若是知道我在您跟前没规矩怕是回头就得恼了我。”舒兰面上微显讶然,却仍是端得恭敬,“我得几句闲话没什么,但您位分尊崇总是不好让旁人瞧着留下什么闲话不是?”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呀,还真是跟四弟一个性子。”
前脚从佟佳氏的帐子里出来,太子妃后脚就跟太子打起了商量,眼下里太子地位很是稳当,兄弟们虽然隐隐各自为营却也因着尚未出宫建府没有什么太多自己的势力,是以,太子倒也没有什么事事都要拔得头筹的激进心理,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看到向来爱跟自己作对的大阿哥一派得什么好,如此之下,自是打起了舒兰的主意,看着对方不骄不躁的模样儿,太子妃很是满意,略带深意的抛下一句——
“不过这皇家内苑里头确实也是个遵循规矩的地儿,若是人人都能懂这个道理,咱们倒是得省不少心了。”
“太子妃说得在理,弟妹也是深以为然。”
石氏这话说得颇有些一语双关,一方面指着向来有些刺头儿的大福晋,一方面也指着对方院子里的李氏,舒兰心中了然却也是回答得进可攻退可守,而话音刚落没等二人再打什么机锋,便只见同样一身大红旗装的大福晋三福晋策马而来,伊尔根觉罗氏信心满满,行过礼没说几句话就进了正题,一马当先的直朝侍卫们早早圈下的地儿奔去,舒兰自有计较,想要看看情形再谋而后动,可正当她一边观察着大福晋的动作一边估摸着时间的时候,却是远远的只见到几个身着皇子服饰的身影往这边而来,舒兰飞快的扫了一眼,在目光停在那落在最后的人身上时,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
嗯?胤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