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手指。
这里是荒坟,无依无靠的人死在城里,衙门就会出人把人卷了埋到这里,这几日大雨,把土浇松了露出下面的人倒也没什么,毕竟大多数的无名氏都是用草席一卷就下葬了,但是这一节手指出现的位置有些不对劲。
一般来说,挖了坑下面埋了人,总隆起个坟包来,虽然这里是荒坟,大多数都没有立碑,但是坟包还是有的,否则下次想埋人的时候一铲子下去带出来一块腐肉,多晦气。但是这截手指却是在平地里伸出来的,颇有种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怪的感觉,况且这手指腐烂程度不高,明显不是历经多年坟头被冲平了的坟墓,那只能说明,埋下去的这具尸体有问题。
冉星辰忙不迭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钱公公,钱公公一看,这尸体离得自家殿下还很近,连忙把人往远处请,冉星辰乖乖跟着走远,不忘下了刨地的命令。
冉星辰身边这几个贴身侍卫具是身负武功,挖起地来堪比挖掘机,真是大材小用了。
子车痕检查完三具尸体,又去看埋在地里的,里面的两具都应该打上马赛克。子车痕依旧面不改色,动作从容,把两具尸体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皱起了眉头。
冉星辰忙问道:“子车兄,可有什么不对?”
子车痕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向着冉星辰走去,冉星辰想起方才让人掬一把同情泪的经历,也顾不得在属下面前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了,惊慌失措地连连退避,钱公公连忙叫住了子车痕。
“子车大夫!”
被叫了一声,子车痕方如梦初醒,抬头却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话:“为何有这样多的身损乞儿?”
冉星辰觉得现在的子车痕有点奇怪,但还是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自然是因为身有疾无法从事别的职业,自然只能乞讨。”
子车痕沉默了一瞬,又道:“我方才检查五人尸体,具是被蛊虫寄生,噬尽五脏六腑而死。但是他们身上的缺损,都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因为幼时的外力致使,其中两人的舌头更是被人割掉。”
“朗朗乾坤,哪来这么多因为意外致身损的孩童?”
“他们究竟是因为身损而乞讨,还是因为乞讨而身损?”
***
洛书洗好了澡,把自己擦干,穿上亵衣中衣就缩进了被子里,等人来将浴桶搬走。
结果搬浴桶的人没等到,却等到了花影。
花影进来之后小心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拿出了一碟小点心走向洛书,洛书试探地伸向点心,花影点了点头,微微喘着气,脸颊上还带着一抹薄红,看起来是跑来的。
洛书不知道花影这次来是想干什么,就乖乖地吃着点心,直到花影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书洛,你想找你爹爹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小孩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长长的睫毛突然垂了下来,书洛踌躇着低下了头。
花影的指尖颤了颤,试探地将手放到了书洛的头上,见书洛没有躲开,便安抚性地揉了揉,少年清冽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音,和隐藏已久的疯狂。
“书洛,你想不想回家?”
这一刻,少年的声音竟然让洛书想起了馆主,那个人的声音也是这样的,像在沧海之上对月而吟的鲛人,一言一语都是对渔人无声的引诱。不同的是,那个人的身前堆着无数渔人的枯骨,而花影的身前却是用自己的血肉滋养的花田。
“若是你想见你爹爹,我就带你回去。”
花影声音清浅,眼中莫名的感情几乎要迸出眼眶。
赤诚之心全无作伪。
这可就奇怪了,他们之间堪堪称得上点头之交,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冒着偌大的风险将他送出去?要知道,他可是留风宴明面上的“头牌”,若是跑了出去,南风馆众人怕是能活活扒了“多管闲事”人的皮。
难不成是对方被自己伟岸的身姿折服了?还是说自己之前演的那一出戏恰好对了他的胃口?
但是不管怎么说,洛书都不能出去。
洛书确实是想挖墙脚,但是墙角倒的方向错了,他想把南风馆翻个底朝天,而不是偷偷溜出去。若是他真的偷跑了出去,那留风宴就平白多了许多变数,而花影还有八九也会被查出来。到那时,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况且,洛书不相信馆主会完全不知道花影私底下的小动作。
不是他不相信花影的能力,而是他太相信馆主的能力。
他的计划容不得一点差错,每一个变数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最终花影出了他的屋子,洛书也没了再为“黄大仙”的厨房怪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打算,他把最后一块小点心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残渣,刚准备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却突然僵住了身形。
白日里花晴与六八的气势高低,花影的莫名“转职”的怪异表现,中途馆主突发奇想似的巡视,方才花影来时脸上带着的、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红晕……所有的一切都在洛书脑中连成了线。
***
“馆主,花影今夜带着点心入了书洛的房中,除此之外花影并无异动。”阿默低头向馆主汇报情况。
“并无异动?”馆主玩味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