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押入诏狱,包括余嫆在内的慈宁宫人皆被押往慎刑司。
昭王双唇紧抿,两手在袖中握紧,素日和畅的面色转至苍白,平静的目光之下,是几乎压制不住的阴戾和艰涩。
这么多年步步为营,一夜之间满盘皆输。
他能怪谁?
怪他母后么?
可母后多年来的谋求算计,甚至在他尚未出生之时就已经为他搭好这座通天梯——
一个母仪天下的母亲,一个疼爱他的父皇,一个受尽冷眼的兄长,以及对他种种严酷的要求将他塑造成一个像先帝、甚至像惠庄皇后,唯独不像他自己,却处处深得民心、得朝臣世家拥护的贤王。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今日种种,尽是拜傅臻所赐。
他早就该死了!
也许不该等这么久,就像母后说的那样,兄终弟及天经地义,即便无诏继位,谁又敢明面上说他一句弑君夺权!
是他太过自信,也太过执着于名正言顺,以至于拖到今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蒙受大难。
昭王眼中难得透出几分冷酷。
众人眼瞧着太后被侍卫拖走,许久都缓不过劲来。
昔日人人皆认定惠庄皇后难产而亡,乃是皇帝命犯孤星,刑克生母,否则何故太医院上上下下,甚至连那位神乎其神的玄心大师都诊断不出病症。
而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德高望重的崔老夫人实则心如蛇蝎,而众人眼中温顺贤良的太后竟是毒蛊害人的帮凶,皇帝背负了一辈子的克母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困扰皇帝二十余年的头疾竟也是这蛊毒造成!
如今真相水落石出,皇帝既能查清毒蛊一案,再看他凛凛峭拔,威势逼人,往日眸中猩红褪去,谈话掷地有声,想必体内毒蛊已经解开。
皇帝本就年富力强、战无不胜,待身子彻底痊愈后定然恢复龙精虎猛的状态,来日江山后继有人,立储之事就不急于一时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皇帝膝下无所出,昭王顶着生母的罪名,恐怕不会再是储君的人选。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帝对会不会趁此机会打压崔氏一族都不好说,怎还会传位于昭王?
众人心中默默叹息,今日之事仿佛梦魇一场,不能深想,一深想下去就是千丝万缕,恐怕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才能慢慢思量接下来的处境。
夜已深,大戏散场,众人再留在此处已经没什么意义。
方才太后见鬼那场景,光是回想一次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幽灵一般形似芳瑞的人偶,那阴森可怖的阴影和鬼魅般的声音,即便知晓皇帝在背后操控一切,也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竖。
众人正欲借口离去,却见傅臻视线缓缓落在昭王面上,眸中寒意凛冽“昭王于江州阻碍沈烺退敌,有犯上作乱之嫌,自今日起禁足王府百日,非诏不得出。”
此话一出,殿内无不大惊失色。
太后才一失势,傅臻就迫不及待地对昭王下手了?
众人看到,傅臻手里正捏着沈烺从江州寄来的书信,白纸黑字分明是那死士的供状!
可昭王何等聪明,怎会选在此时对沈烺动手?!
别的不说,信王就算是草包一个,可手底下十万大军也是真刀真枪,此时折去一个沈烺,待来日信王杀进上安,谁能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松退敌?即便皇帝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时都未必做到,更何况是昭王!
沈烺寒门出身,崔氏大臣没有一人拿正眼看他,除自然是要除,可不是现在!
就连太傅也觉得不可思议。
昭王平素清朗和煦的面容此刻彻底冷淡下来,俊雅的眉眼透出凝郁冷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