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周年庆后,我的工作也忙了起来,还要陪几个跟着兰雅一起回国的老朋友,私下和他们见了两次面。兰雅不在应邀名单内,但她还是来了,打扮得光彩照人,细节精致到耳角钉上的镶钻耳钉,每次扬头,都让我们看得见细碎的钻石在闪光。“瘦了很多。”旁边的朋友cash和她碰了碰啤酒瓶口。我猜他是想说给我听,就笑了下,没接话。朋友又转过脸来看我:“当初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现在不会又在我手上谈掰吧?”我主动和他碰杯:“喝酒,等会我送你。”兰雅幽幽地看过来,我直视她,拿捏出一个笑。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明白。既然我回避了朋友的再次撮合,也就表明我不愿意接纳她这次回头。除了面对女士时应该保持的绅士风度,我相信我的行为不会给她什么误会。回去的路上,cash按下车窗,迎着晚风抽烟。“喻恒,兰雅离开了peter,想回国发展。你要是能帮,就搭把手吧。”我淡淡地嗯了一声。cash从椅背上弹起来,支着头看我:“你怕不知道吧?兰雅自杀过。”说实在话我有些惊异,在我印象中,兰雅就像小倩说的那样,贵人一个。她一直都对外保持着高雅秀美的形象,我没想到她心底还是有脆弱。拿我们男人的观念来说,这样一个身价不菲头脑灵活的美女,养在家里当花也好过把她丢在外面淋雨。我想了想,才给出一个持平的答案:“她大概在peter那里伤了心。”朋友摇头:“不是。peter对她很不错,是她自己后悔了。”我不由得笑起来:“兰美女想回头?怕我不答应以至于郁闷自杀?”cash擂了我一拳:“你还笑得出来!才两三年不见,你就变得这无情了?”我摸出一根烟示意他给我点燃,不说话。我的样子还是不冷不淡,朋友吃不定我的意思,全部说了出来:“去年底兰雅出国,检查出了宫外孕,孩子她拿掉了,但医生说她再也不能怀孕。这个打击对她很大,她在国外酗酒吃药,人差不多废了。”我嗯了声,解开衬衣领口,拉松了领带。朋友又叫:“喻恒,你他妈地给点反应好不?你看你,整个一无情无义贵公子嘴脸!我靠是男人多少都有点同情心吧?更何况兰雅说那个孩子是你的!”我吱地一声踩了刹车,一把抓过他外套领问:“你再说一次?孩子是我的?”朋友拂开我的手,冷笑:“不是兰姨(兰雅的妈妈)是我干妈,我管这些鸟事是吃饱了撑的?——兰雅说你始终不相信她,轻易就听了peter的谎话,一步步把她推到了外面。她那时赌气,才答应和peter交往,你倒好,一个月以后就把她忘得干净,连她打电话过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先入为主,因为兰雅能拿出报告证明那是你的种!”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自信有控制力,什么时候和兰雅上过床我难道不知道?朋友冷着脸等我回答,我马上表明立场:“你肯定弄错了。我没碰过她。”“看吧,兰雅就知道你会否认。”朋友嗤地一声讥笑,“我提醒你一下——去年下半年天成搞庆祝,顾翊把你灌醉了,是兰雅扶你回酒店的。第二天你起来时,兰雅已经离开了,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一周约她见个面,谈谈心什么的,完全没把她当回事。”我捏紧了方向盘,指骨暴起还浑然不觉:“不可能。就算我喝醉了,干了什么事我一定记得。”“喻恒,别让我鄙视你。”朋友冷笑,靠向了车门说,“兰雅天天哭得这么伤心,你当她是来演戏的?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我从嘴里抽出烟,丢在车窗外,口气照样强硬:“cash,我拿人品担保,我从来没做过伤害兰雅的事。”朋友铁青着脸,看起来很恼火。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说:“哦?没做过?那我问你,兰雅连你大腿根长了颗痣都清楚,你还说她没和你发生关系?”我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路边吹风。夜风清凉,很快让我冷静了下来。面对满脸阴鸷的朋友,我又摸出一根烟点燃,说:“cash,别那么激动,我知道你很疼兰雅。实际上我们身上有相似点也才谈得来,因为我家里也有个妹妹。但我提醒你一下,那天我睡死了,只记得兰雅给我换过睡衣——”我停了下来,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再说下去就直接暴露出兰雅的“想当然”了,这样对一个女人的名声不好。而且兰雅在外风评不差,我这样的暗示人家听去了,只怕会笑话我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我的确没任何印象动过她,男女之事又不方便拿出什么证据。朋友也走下车,砰的一声摔开了车门,冷笑:“我就知道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告诉你吧,兰雅的血型都是b型,peter是ab型,你的血型是o型,检验出来孩子的血也是o型!”我如遭雷击,过了很久才丢下烟,开口说:“我先送你回去。明天我找兰雅好好谈谈。”再和兰雅见面时,我心里的感觉不大舒服。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想这样被告知他以前的事,尤其来见一个抛弃过自己后又表示受到了伤害的女人。兰雅低头缓缓搅动银勺,并没有表现出怎样的竭斯底里,相反地,她非常地端秀自持,整个过程沉默的多,抬头的时候少。我按住眉头,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如果兰雅能表现出她的委屈或者悲悯,我也许能用爽朗的方式面对她,安抚她的情绪,给她安排好力所能及的事,但她偏偏低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纤秀的脖子,沉默着不开口。“兰雅,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对持这么长时间,我口气有些疲惫。安排一个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告诉我那天晚上是我出了错,我除了百口莫辩,还真是形容不出来这种怪异的感觉。“cash给你的复印件你看了吗?”兰雅察觉到我心不在焉,笑了笑,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我身体状况和国外引产证明。”我抿了口咖啡,觉得苦:“嗯。”她继续看着我眼睛:“你认为呢?喻?”我放下杯子,和她对视:“尽我最大能力安排你的生活。”她笑着摇头:“我有钱,我不是来接受你的怜悯。我只是来看看,我有没有可能继续回到你身边。”咖啡厅的氛围很好,对面的兰雅依然美丽大方,稍稍心软的男人都会答应她的软语相求,可我是个例外。我直接说:“兰雅,成年男女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初你要离开我,哪怕有赌气的成分,但你应该考虑过结果,你还是这样做了,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说我负了你,我认了,后面我会承担起适当的责任,但也仅限于我亏欠你的部分,其余的事情就需要不谈了。”我按铃招来服务生埋单,兰雅坐着没动,两只手却死死抓住了桌面台巾。她咬着嘴唇问:“负责?不留我在身边你能负什么责?替我介绍男朋友?还是给我一大笔赡养费?得了吧喻,我现在在你眼里只是个负担,根本谈不上你对我有愧疚!”她的仪态保持得很好,我知道她快濒临失控了,我不想刺激到她。我站起来欠了欠身子:“好好保住身体。我在东区给你买了栋别墅,请了两位保姆照顾你的生活,再叫医生上门做固定检查。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尽量告诉我,我努力做好。”我转身时,兰雅的声音急了:“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背对着她笑了笑,直接朝楼下走。兰雅大喊一声,不在乎周围顾客的目光:“喻,我是真的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