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起小时侯,在靠山屯那条大河里赤身裸体在水里扑腾的童年。于是就说到了自己的家乡,还有那条大河。
马晓魏说:我说你怎么游得那么好呢。当时我被水呛晕了,还以为再也活不成了昵。
她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他望着眼前的马晓魏,多少还有些拘束。他一见到马晓魏就想起桂花,一见到团长就想起王支书。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次,他正躲在宿舍里偷看桂花的来信,桂花这一阵子隔三差五地便会给他写来热情似火的信,她在信里说怎么思念他,回忆在连队招待所甜蜜的日日夜夜,有时看得他都脸红心跳的。桂花在信里不再提出对他的希望了,现在她的希望,他都已经满足她了,提干的事就差一纸命令了。于是她只谈对他的思念了。
不知为什么,他认识马晓魏,又到团长家吃过一顿饭之后,他给桂花的信明显地少了。自然不自然地他就会把桂花和马晓魏进行比较。这么一比较,他对桂花的热情渐渐地就冷淡下来,对马晓魏的热情一点点看涨。就在那天他读着桂花来信的时候,马晓魏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他的宿舍,伸手在他的信纸上打了一下说:读谁的信呢。这么认真?他吓了一跳,见是马晓魏,脸红了。他怕她看到桂花的信,忙把信揉了揉放进裤兜里,嘴上说:没,是父亲写来的信。
马晓魏就说:不是女朋友吧?没,没,我还没谈昵。他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马晓魏就说:像你们这些农村兵,好不容易熬成干部了,要找女朋友,怎么也要找个城里姑娘,这样才能彻底离开农村。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看透了农村兵的心理。这一点让他自卑,也有些汗颜。
她又说:就是有女朋友也没什么,有了再吹呗!接下来,她就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看他。那一刻,他似乎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就是傻子也能看明白马晓魏对他的态度了,况且,他现在是实习副排长,双眼也是明察秋毫的。
从那一刻开始,他下定决心和桂花断绝这层关系。从和桂花关系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被操纵的,让他入党,让他提干。现在桃子熟了,桂花又要摘他这个桃子了,桂花已经在信里和他谈婚论嫁了。要是没有马晓魏的出现,他会感到很幸福。如果要拿马晓魏和桂花进行比较,桂花让他感到恶心。马团长是什么人,王支书又是什么人?他现在是准军官了,也就是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靠山屯了。王支书算什么,桂花又算什么?!
这么想过之后,他感情的天平明显倾斜了。以前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一次又一次地体昧和桂花亲近时的每个细节,以及点点滴滴的感受。那时,他每回味一次,都是幸福的。现在,他一想起这些,从心里到生理都有一种屈辱感。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了。
团里上上下下都在传说,马团长就要调到师里去当参谋长了。
他开始不再给桂花写信了。桂花的信仍然频繁地来,先是说如何思念他,后来又指责他变心了,心里没有他了,还说,如果是这样就要来部队,找到他要问个明白。他把桂花的信总是一目十行地看了,然后撕个粉碎,扔到抽水马桶里。
现在他更加频繁地出入卫生队。一见到马晓魏的身影,便身心愉悦,兴奋不已。他不去卫生队,马晓魏就来找他。两人虽没说明,但他们的心里都明镜似的。最重要的是,他在马晓魏的嘴里得知马团长去当师参谋长不是谣传,而是确有其事时,他一颗激动的心开始沸腾了。就在李学军和团长女儿马晓魏眉目传情、爱情之火正要燎原之时,老家靠山屯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和李学军有关,但李学军并不知道。在一连两个月的时间里,桂花收不到李学军的只言片语。她一封又一封如火的信又泥牛入海,她知道,李学军变心了,伤心欲绝的桂花开始哭泣。这种昼夜的哭泣就引起了王支书的警惕,在桂花妈的督促下,王支书终于走进了桂花的房间。此时的桂花显得特别的无助,只到这时她才感受到亲人的重要性,此刻,父亲成为了她心里的支柱。于是她什么都说了,李学军要把她甩了,她不想活了。王支书就很气愤,他背着手,叼着纸烟,很支书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桂花妈就说:这算啥?这么大闺女让人甩了,以后咋还有脸活!王支书不说话,铁青着脸,他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在靠山屯大队,啥事都是他的一句话。王支书突然说:不能让他说甩就甩了,没那么容易。提干咋了,不就是个小排长嘛!桂花妈说:甩了你家闺女又咋,闺女又没和人家定亲!王支书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然后就说:定亲,明天就定。
王支书一家要下手了。于三叔又一次充当了使者,这次和上次不同了,这次是王支书找到的于三叔,于三叔在王支书面前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重视,于是他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到李二哥家一说,没费什么事便痛快地答应了。
李二哥和李二嫂并不知道儿子学军最近思想感情发生的变化。学军探亲时,要和桂花定亲,遭到了王支书强烈反对,这让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儿子入党了,提干了,他们仍然没有从这种打击中苏醒过来。桂花和学军定亲的事,这次是王支书主动提出的,善良的李二哥和李二嫂终于在心里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