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喝惊得所有人都一怔,刹那间刚热闹起来的夜市鸦雀无声,闻近纯不防文臻忽然如此彪悍,惊得手一抖,花枝丸掉在了地上。
一片寂静里,文臻先对皇帝躬身,“陛下,请恕臣驾前失仪。实是心有愤懑,不得不防。”
“哦?”皇帝淡淡道,“因何愤?因何防?”
“因被人剽窃反而被反咬而愤,因有人吃过之后便能复制翻新而不得不防。”
“此话怎讲?”
“陛下,”文臻笑道,“方才,方嬷嬷问我如何自证。其实我已经自证了。只等大家都尝过了小吃,也该说个明白了。”她伸手一指长长的、灯火辉煌的长街,“您且看这夜市,先不论游乐项目,仅仅小吃,就有近百种。这近百种小吃,请问在座各位,有见过其中任何一种吗?”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摇头。
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再请问各位主子。一个能创出上百种新鲜小吃的人,会创不出棒棒糖火锅和烤肉吗?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人,会需要剽窃别人的创意吗?”
“……”
“一个剽窃他人厨艺的人,能一下子拿出这许多创新吗?”
“……”
“闻近纯,我出一种新菜,你学一种,加点自己的想法,你就可以说我剽窃;我出两种,你改良两种,你继续说我剽窃;我现在出了一百种,你特么有脸继续说都我剽窃?你说啊!当我面,站出来,说啊!”
“……”
“你当我傻啊,我跟你辩什么谁先做出棒棒糖谁先做出火锅?辩不出的,谁也没法证明,掰扯到最后也是糊涂账。咱们实力说话,我只需要证明我确实擅长新菜,脑海里有无数名吃就够了!而你,你能拿出我今天一半数目的新鲜玩意,就算我输!”
“……”
“哦不,不用一半,只要有一样,你不许尝,立即给我做出来,我立即就承认这近百种小吃,都是抄你的!”
“……”
“反正这个也是我抄你的,那个也是我抄你的。那么这一百种小吃还是我抄你的,你自然会做。来吧,做吧,立即用你更精美的小吃,来砸到我脸上吧!”
……
一连串话扑头盖脸,毫无停顿,一句一逼近,到得最后,文臻已经到了闻近纯面前。
众人都有些发愣,显然一时无法在“温良甜美闻女官”和“彪悍凶猛闻女官”之间流畅转换。
闻近纯脸色早已不似人色,其实她看见夜市迅速成型就知道不妙了,想第一时间溜走,却被人拦住,一咬牙打算都尝一遍,也就有了底气,不妨文臻竟然就那么直接把脸皮给撕了。
文臻把话语矛头忽地转向她,她试图说话,却根本没得到机会,那般狂风暴雨犀利诛心的几句话盖下来,她摇摇欲坠,伸手撑住摊子的车身,不防那摊主急忙把车子向后移了移,她一个没撑住,砰地撞在车身上,铁皮一声闷响,听得人心头一震。
“我……”闻近纯捧着心,急促地喘息,惨白过后的脸上又泛起微微的潮红,文臻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忽然抓过一把锅铲,往她手里一塞,悄声笑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正视惨淡的人生。来吧,别装病,别昏倒,别他妈心跳加快,铁皮摊子撞不死人,不要想着就地一躺让人送到太医院,做菜去,做出一种我就给你磕头赔罪!”
闻近纯撒着手,不接锅铲,却退无可退,那明晃晃边缘锋利的锅铲,像要戳到她脸皮上来,她忽然一个转身,扑跪到皇后脚下,“娘娘!娘娘!我冤枉!棒棒糖和火锅真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闻真真之所以会这许多种小吃,那都是因为,她得了我闻家老祖宗的传承,还得了伊脍要术啊!”
这话一出,文臻目光一闪。
这闻近纯,真是了得,这样的劣势,也能瞬间找到应对之策,这时候扯出伊脍要术,转眼就能把事情给搅浑了。
果然燕绝立即道:“伊脍要术?闻真真你不是和我说没有这本书的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伊脍要术,你到哪去学那许多小吃?”
这话确实有道理,以至于众人都露出赞同之色。奇思妙想也该有个限度,这呼啦一下上百种全新的饮食,要说全是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自己想出来的,那还真说服力不大。
“回禀陛下,娘娘。闻真真和臣提过她有伊脍要术,并曾向臣炫耀过,臣记得她便放在她卧室的衣柜夹层里,陛下娘娘如若不信,派人去一看便知。”
文臻眯了眯眼——有内奸啊。
她衣柜夹层里还真有书,就是闻至味传给她的那一套,当初闻至味有关照她看完就烧掉,偏偏她一直很忙,没来得及看完,也就没烧,藏在衣柜夹层里。
闻近纯这么说,明显是收买了尚宫局的人,有人翻过她的东西。
这女子也真是厉害,行事谨慎,明明觉得自己必胜了,竟然还留了一手准备。
她看着闻近纯,闻近纯也在看着她,满是泪痕的狼狈的脸上,眼眸却是冷的。
她知道夹层里有书。
也知道那书不是伊脍要术,是老祖宗传给文臻的。
但是那又怎样呢?没人见过伊脍要术是什么样子,谁又能说那本书不是伊脍要术?
她确定书还在那里,因为那晚她约见文臻,一方面是示敌以弱,麻痹对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