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业寺的禅房,智清脱下了身上的僧袍,换了身普通人的衣服。鸭舌帽遮住了寸草不生的脑袋,黑黑的墨镜也帮他挡住了眼里的焦急。
为了不被寺内的和尚发现自己如此打扮,他低着头混在香客里溜了出去。出去后,就近叫了辆出租车,未等司机问话,就拍出一张大团结道:“去盛臣地产,不用找了!”
盛臣地产,25楼。
一个面貌忠厚的中年男人正召集公司高层开会,然而就在这时,身上的第三部手机铃声响了。
铃声是崔京浩的《父亲》。
中年男人神情微诧,但还是很快掏出了手机,在起身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对众高层道:“针对刚才的提议,大家先自由议论下。”
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违反了会议规定,公司不搞特殊化,所以,我会接受处罚。但我必须接这个电话,我父亲……他已经十几年没理我了。”
说到这里,眼圈微红的他忙转过身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他身上有三部手机,一部为工作而设,另一部则是为了亲朋,而最后一部,则是为了一直不肯见自己的老父亲。
他那年想通后,特意赶到德业寺去找他老人家,在求见无果后,只得悻悻的把新买的手机号儿留给小和尚托其转交。
后来小和尚见他可怜,便悄悄把老主持的手机号儿给了他。然而,他在第三次打去后,那边的提示音便成了‘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后来又打了几十次,都是这样。他发短信请求老父亲原谅,然而,却泥沉大海。
老人家把他拉近了黑名单,并设置了短信防火墙。
打那以后,他以为老人家此生都不会再联系自己了。然而现在……
抖着手按了接听键,这边声音都有些哽咽:“……爸!”
电话那头儿默了许久,这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宸儿出事了,管一管吧。”
他愣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很难过的道:“爸,我……”
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他想要拒绝,然而那边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一般,“我就在你公司的楼下,下来见我。我不需要你管多少,帮我一些小忙就可以。苏济,帮你侄儿这一次,咱们父子俩之间的恩怨,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儿,我不再与你计较。”
“可是……”
“下来吧!”那边不容置疑的挂了电话。
苏济被老爷子的固执气的狠狠的砸了几下玻璃门,但到底还是朝楼层电梯那里走去。
楼下,智清就站在大太阳下,似乎只有阳光,才能让人心里踏实。
苏济把大厅扫视了一圈无果后,便朝大厅外看,入眼就看到被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的智清。父子连心,他知道,那是他的父亲。
“爸!”
从旋转门出去的苏济神情复杂的看着静静感受阳光的智清,智清缓缓的回过头,然后摘下了墨镜。
“我找认识的那位黑客朋友,想让他帮忙盗了宸儿在那家站的账号儿。但是,就在我把电话打过去的第十三分钟的时候,他死了。他本来要告诉我什么,可是,话刚出口就没声儿了。”
智清的声音很苍老,说话的时候,他就用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盯着神情复杂的儿子,嘴里道:“苏济,你大哥死了,眼下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早年虽恨你凉薄不肯代你大哥照顾宸儿,但是,过去的事儿已经发生,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求你这次不要冷眼旁观,我只有宸儿这一个孙子。他这些年过得很苦,我不希望你哥嫂的诅咒延伸到他身上……”
“可是爸爸,”苏济很痛苦的闭上眼睛,哽声道:“咱们都不可以离大哥家的人太近啊,那个诅咒会克死咱们,您不也是因为这个,才去德业寺出家的吗?苏宸他是很可怜,但是如果他自生自灭可以消除大哥遗留下来的诅咒的话,老苏家,也许就清净了。他死,有什么不好!”
“他是你唯一的侄子,你就这么想让他死啊!”
智清有些着恼,但到底是寺院的住持,终究把火气咽了下去。
为了不至于情绪失控一巴掌拍到没心没肺的儿子头上,便把视线移到马路上,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凝神道:“你以为你不管他你就能躲得过了吗?我原以为宸儿写网文,避免与外界过多接触是好事,但是就在早上他找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想法大错特错。那个诅咒,此时正通过网络延伸到每个读者的生活里,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诅咒一旦挣脱老苏家的限制降临世间,那同样为世人的你我的躲避还有意义吗?咱们迟早是要受到诅咒的啊,所以,必须阻止,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