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你的志向不止如此吧?”我根据姥爷的态度猜测道。
“罗柠,你的志向又是什么?”他却问我。
我稍稍思索,大方承认:“我在德国学的是建筑学,但是我对这一行并没有太大兴趣,我真正想做的是博物馆的管理员,我喜欢那些古物,喜欢那些前人留下的东西,我不想让这些无价珍宝轻易消失在这个世上,被人砸毁,或者毁在火中,后人也在无缘得见。”
他注视底下悠悠江水,平静道:“其实我不想从军,只是不想辜负家门的辉煌,我想有朝一日,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身后,人群熙攘,叫卖不断,脂粉与糕点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这就是每天普通人的常态,却是他的奢望。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他的志向,平凡简单,却在这个时代难以实现。
“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说不定我们的志向都能达成。”我尽量轻松道,“我看你挺适合做小本生意的,说不定某天走在路上,我们还能遇见打个招呼。”
他眼神悠远,像是看到了这一幕,说:“那个时候你应该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和乐美满。”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太寂寞,我从这附近挑一个最好的姑娘介绍给你。”我眼睛弯成月牙。
如果真的有战乱平复,驱逐外敌的那一日,真好啊。
“罗柠。”他眼睛平视着远方江水的尽头,问,“你相信我们吗?”
“我相信,不是因为我姥爷曾经也是一样,而是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有想要守护的人或物,所以不能退后。”我话语坚定。
“……放心吧,金陵是个好地方,你不会失去它的。”
他许诺道。
“唐川。”我转过脸,不让他看见我微红的眼眶,“等到战争结束后,给我寄封信报个平安吧,等你再来南京,来我家吃饭,我请客,或者你想住多少天都可以,我姥爷一定不会赶你离开。”
一张黑色的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现在都忍不住了,到时候我怕你崩溃大哭,还是不去了。”
我接过手帕,背过身抹着眼泪,赌气道:“爱来不来,我还不想见你了。”
“如果你家人都欢迎我的话,我一定过来。”
“为什么感觉我们像在离别?”我问,“可是我们明明才刚认识。”
“有的人,就是在某个时点相交之后再也不会相遇,都有了自己不同的人生,从此距离越来越远。”
譬如他们。
唐川内心深切的知道,等到抗战结束,他们再见的可能性只有零点零一,他说不定早已马革裹尸,成为烈士,名字无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