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卫窈回来了,请您让她给我打个电话,报一声平安。”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失望地向她道了别,便要离开。
倏忽,她抓住了我的胳膊,指尖冰凉,后飞快看了一眼门口,对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我眉毛一抖,像被冰块从头砸下,心下大寒,下一秒,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松开手,对我微笑:“下次等阿窈回来的时候,我再请你和你母亲过来吃饭。”
我对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卫家的,浑浑噩噩,脚步像被灌了铅,却走得很快。
恐惧像一条蛇,悄无声息地窜上我的后脚跟,直达脖颈,我手脚冰凉,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出了卫家,我看见了一辆黄包车,忙招手坐了上去,车夫问我去哪,我几乎说不出话,只颤声说:“向前。”
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卫宅在我身后愈来愈远,往日熟悉平静的地方,现在却令我不寒而栗。
那个时候,她和我说:“小心。”
小心……谁?为什么要小心?是预示着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吗?我心里乱极了,又感到隐隐的害怕,急需一个人倾诉。
这个时候,我想到一个人。
“去同济医院。”
“好咧。”
南卿今天没有晚班,却因为黄昏时送来一位严重车祸的病人,抢救到了晚上十点多,最终没能苏醒,医生宣布死亡后,抢救室里的每个人都咬唇不语,她漂亮的眼里满是苍凉悔恨。
在医院见证了更多死亡之后,她才懂得人生无常,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也经常看见家缠万贯或手握权力的名人在病房等死咽气,不可否认的是,在死亡面前,不会因为外在的一切而特殊化。
从某些方面看,自然的规则真是强硬,但这样才会促进繁衍,优胜劣汰。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却衬得原本端庄大气的面容多了一分冷意。
从抢救室出来后,她和换班的护士做了交接,去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戴上手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南卿姐,有人在门口等你。”
这个小护士是她从苏州带回来的,因为表现优异使她特别留意了一下,挖回来当实习护士,记着她的恩,人倒是聪明伶俐,就是天性爱八卦,除了这点,没有什么不好。
南卿有些意外,饶是容泽也不常来医院接她下班,他们在工作领域互不打扰,甚至极少踏足,只是在闲暇的时间才会见面,今天来的人到底是谁,她不禁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我坐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等待,那位相当眼熟的小护士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虎牙,丝毫不认生地问我:“你是南卿姐的朋友吗?我刚来上海对这里还不熟悉,可惜平时也没有时间让我出去逛逛,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吗,我想轮休的时候上街走走。”
她话一出口,打乱了我原本纷杂的心事,我惊奇于南卿身边有这样性情活泼的伙伴,忍俊不禁:“上海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大闸蟹八宝鸡梅花糕,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一一尝试。”
“不好吧,那恐怕要让你破费……”小护士扭捏道,“不过这样说定了,有时间我就去找你,等我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就来回请你。”
“不客气啊,你这么娇小一定吃不下太多。”我观她的身量,不以为然地笑道。
我们谈话间,南卿站在门边,不耐烦地赶了赶小护士:“204病房家属来催了好几回,吊水快挂完了,你怎么还在这磨蹭。”
小护士“哎呀”了一声,急冲冲就跑走了。
南卿脚下踩着高跟鞋,一袭宽松的长裤显得双腿修长笔直,上身穿着一件女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系起,慵懒随意,长发弯曲柔软,披在身后,发量令我艳羡。
“我以为你会和林谅在一起,看来我比他讨喜多了。”南卿撩了撩头发,对我展颜一笑,“要陪我一起吃顿宵夜吗?”
我现在整个人都在抵制宵夜,但是有心事想和她说,便无所谓在什么场景下,应道:“好啊,我还没有吃过一顿有消毒水味道的宵夜。”
“我也没有吃过一顿心思沉重的宵夜。”
我的心事被猝不及防地点中,不禁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察觉,嘴角含着一缕微笑,却失意道:“今天也是我的人生中难以忘记的日子。”
“怎么,容先生和你分手了?”看她的神情,我小心猜测。
“不。”她笑容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我的前男友死了。”
???
我一头雾水,又听她接着往下说:“他今天结婚,我就权当他死了,冥婚一定要找个相配的姑娘,千万不要停留在人间,留恋多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