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晨来得很早,最初昏暗的天边跃出一抹白色,仿佛天地的一道分界线,渐渐霞光出来了,月光的影子越来越暗,最终融化在白昼里,金灿的阳光带着适当的温度,洒在屋外晾成一排的衣服上。
我将紧闭的窗帘拉开,又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伴着阳光一同进来,让人心情莫名愉悦。
不过我的好心情,也到此为止了。
“今天没有早饭吗?”
我下到厨房,桌上空空如也,一尘不染,不禁满脸疑问地看了过去。
我母亲泡了一壶茶,清香四溢,热气升腾,我腹中有些饥饿,过去要端,被她稳当地躲开,说道:“我们已经用过早饭了,你出去和唐川吃吧,回来的时候,帮我把裁缝师傅那里的新衣取来。”
我觉得他们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好像最近和唐川的接触太多了,但他们乐见其成,不过我转念一想,唐川毕竟是我家里的客人,日常难免接触,这也不算什么。
况且他说不定和我姥爷有些公务上的交代,这些不是我该管的东西,便一直没有多想。
自从那日音乐会发生命案,他匆匆离去,我也有几日未曾见他,便换了一件日常的浅色长裙,出门觅食。
我和唐川走在路上,清晨还没有许多行人,两旁的店铺也还没有开张,只有早点摊支了锅蒸包子,一旁的树上绿叶青翠,鸟鸣婉转。
我闻到了生煎包的味道,眼睛一亮:“吃这家好不好?”
“好。”他眼睛里也有笑意,盈盈闪着光。
我们拣了路边的桌子坐下,向老板要了一笼生煎包和两碗豆浆,末了我看见刚炸好的油条金黄酥脆,又忍不住要了两根,撕下一片浸在温热的豆浆里。
唐川不紧不慢地夹了一个生煎包,蘸醋吃了,看他吃饭我十分纠结,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得很,也不知道是好吃还是难吃,上回虾仁汤包也是,我还当他不爱吃,结果最后不够吃,我们又点了一笼。
我也夹了一个生煎包,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汁水立刻溅了出来,在我的衣领落下一片污渍,最不幸的是,我穿着白衣服,一目了然。
现在回去换衣服,豆浆会凉吗?
我愣了几秒,万念俱灰,听见唐川低低在笑。
我含怨看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吞了那个罪魁祸首生煎包,彻底放弃衣服了,我低头喝豆浆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上落了一件东西,唐川站在我身后,替我披上他的西服,又整了整领口,他的衣服偏大,正好盖住了我里面的那件。
西服披下来的一瞬,我的脸有些发烫,心跳也偏快,气氛变得异常古怪,他俯着身子替我理前面的皱褶,我几乎是僵着身子靠在他的怀里,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有些茫然无措,唐川侧脸的线条坚毅,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历经沧桑却又依旧柔情万分。
我一阵心慌,僵着身子等他弄好,破坏气氛地开玩笑:“你这么体贴入微,路上随便回个头,都有女孩想嫁吧。”
他眼梢一挑,答非所答:“我的衣服不借外人。”
和唐川在一起的时候,我基本不需要脑子的存在,这下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怎么答都是错,干脆缄默,低头喝着豆浆。
过了半晌,一个碟子推到了我的面前,是一枚光滑的茶叶蛋,壳已经剥掉了露出半褐色光滑的蛋面,我抬头看向唐川,他正专注地剥着另外一枚,没有对我的态度作为任何反应。
我的疑问刚浮上心头,他好似通晓我的内心,淡淡道:“多吃鸡蛋补脑。”
我不服气:“我还需要补脑吗?”
“等你听懂我的话,就不用补了。”他似笑非笑,将另一枚茶叶蛋也给了我,“多补补对身体好。”
“……”我还是闭嘴吧。
日头逐渐上升,街上的人开始多了,大多是面色匆匆地赶去上班,也有一部分提着篮子的女人悠闲地选菜,店铺一个个开张,路上走过的两个人惊喜地相认,用南京话唠着家长里短。
一阵风过,法国梧桐又抖下无数絮絮,飘在空气里得意地扎着路人,虽恨极了它的无处不在,但夏日里,一行梧桐树的枝干粗大,绿叶繁茂,像一支支巨大的伞,遮去了所有炎热,走在下面清凉舒适。
这才是一座城市的生机。
“哎呀!”梧桐絮又飘了下来,我护着豆浆,将梧桐絮往唐川那边吹了吹,他接在手心,安静凝视。
“这是好多年前种的,感觉在南京到处可见,你在外地应该不常见到。”我笑着解释,“传闻是宋美龄夫人钟爱法国梧桐,蒋先生特意为她在南京种满梧桐树,这是一个很动人的传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