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释然于她的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我崩溃由尝试复苏的情绪,座钟在十一点敲响,我们从电梯出门,来到她的房间门口。
她取了钥匙开门,没有开灯,走到窗边将纱帘拉开,温柔月光照耀着一片地板,替我遮挡了哭过的痕迹。
她站在月光下,眉目飞扬,对我笑道:“我不喜欢晚上屋子里亮堂的感觉,容易损害眼睛,为了保护我最重要摄取色彩的这双眼睛,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勉强对她笑了笑,幸亏站在黑暗中,她没有发觉。
黎绾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语气欢快道:“快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豪宅。”
说是豪宅,其实只是一间昂贵的套房,格局很大,我大概扫去,看见采用的是美式装修风格,先进设备一应俱全,不似客房的一板一眼,倒像是家的感觉。
唯一不妥的就是地上散落着不少画笔,略为脏乱,将地毯上染出一条条颜色,画架放在窗口,上面钉着一张未完成的素描。
轮廓是一个男人硬朗沉俊的侧脸。
虽然我心情低落,但对于这副画上的人还是抱有好奇,既然她光明正大地把画放在这里,我也顺其自然地问:“画上的人是谁?”
“我喜欢的人。”
她泡了一壶茶,室内立刻盈满清香,我仔细端详着画中男人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迟疑开口:“他是……”
“你也见过啊,我还向他搭讪过,可惜被他秘书撵出来了。”
她给我倒茶,不甚在意地说:“我一看啊,就知道那个秘书心思不纯,八成暗恋不得,心理阴暗,人家可是早早结婚了,再没机会。”
我习惯性笑了笑,兴致却不高涨:“他结婚了?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他和他夫人也是很相配的,据说他夫人曾是上海滩的高门贵女,还曾有过高岭之花这个称号。”
我停顿了一下,端茶的手顿在半空,却感受不到焯烫的温度,意识朦胧地问道:“他的夫人……叫什么名字?”
“卫家小姐啊。”黎绾目光盈盈流转,笑道,“卫家当年在上海滩也算盛极一时,最些年不景气了,其实若非当年卫家吞并了林家的产业,逼死了林家家主,早就该走上绝路了,不过是时间早晚。”
我一时恍惚,手上失了力气,滚烫茶水全部洒在身上,我自己还在混沌中,倒是她惊呼一声,懊恼地抓过我的手检查一遍,连声问道:“有没有烫到,我去拿烫伤膏!”
“我没事。”我声音发颤,抬起头注视着她,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艰难地问道,“林家家主,去世了?”
我从未对黎绾说过家里的事,包括林谅与林氏企业的关系,我与卫窈的关系,她无法理解我的失态,眼神中却隐隐感知到什么,焦灼的情绪平复下去,沉静地看向我,眼中有怜悯,也有一层哀色。
这不是我认识的黎绾。
但转瞬之后,这些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顿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她又恢复到原本的没心没肺,懊恼地替我查看烫伤痕迹,吹了吹冷气,说道:“是啊,就在三年前。”
我垂下头,恍惚道:“我以前与林家家主有过几面之缘,他待人极好,没想到……”
黎绾从抽屉里拿了烫伤膏,替我抹在手背上,一阵阵冰凉的感觉袭来,她自然地接了下去:“是啊,我听说他在商界的口碑一向不错,也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生意,只是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那场车祸后,林家产业就被卫家吞并了。”
“是意外吗?”我追问。
“不知道,传闻有许多版本,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既然有人这么传,就一定有所依据。”
我垂眸不语,心乱如麻,万万没想到林景昌已不在人世,如果他还活着,林谅也不至于投靠76号,失去至亲之痛,我尝试过,明白其中滋味。
林谅虽然在我面前常埋怨着他大舅的不是,总想让他继承家业,但林景昌抚育他长大,如同亲父,这份亲情骤然失去,他一定难以接受。
但如果他听信了传言,认为是卫家害了林景昌,那为什么会与卫康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我的思维进入死角,反复推理不同,回忆起方才林谅与那名陌生女人的亲密举动,心中更是难受翻滚,便索性不去想了。
黎绾替我抹完了药膏,心疼道:“早知道大晚上就不泡茶了,这下害你手伤了,什么也不能动。”
我倒是没她说的这么严重,安慰:“其实还好……”
她自言自语:“这下我不就成你的佣人了?要时刻替你端茶倒水,伺候梳洗,真是失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