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燃着一支雪茄,烟灰缸里有不少烟蒂,他一手拂过桌上的档案袋,看似无意地问:“你对于这件事怎么看?”
谢暄观察着他的脸色,慢条斯理道:“是军统的人。”
“飓风队。”
唐川点点头,饶有兴趣道:“继续说。”
“飓风队这阵子动静不小,就等着做出点业绩给军统上层看,而近日那一位日本艺术家就要来上海了,她据说是一位将军的独女,想要日后留在中国发展,那位将军也会陪着她一起来,接手上海的事物,飓风队应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伺机暗杀他。”
谢暄继而迟疑了一会,道:“我怀疑军统的人和罗小姐关系匪浅,否则怎么解释火车站一出事,她坐上我们的车,后面就立刻有军统的人尾随袭击,我觉得军统的人一直在跟着她,并且这更像是一种搭救。”
唐川脸上浮现出一抹捉摸不透的深意,他静坐着没有动,指间的雪茄幽幽燃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暄脸色平静地候着,并不打扰他的思绪。
打开透气的窗户有风吹入,鸟的鸣叫声清晰传来,唐川与他的目光一起落在停落窗台的喜鹊身上,小鸟应该是被太阳晒得焉了,有气无力地趴着,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可爱又无辜。
“喜鹊是报喜鸟,看起来好运快要来了。”谢暄感慨,同时又迷惑阴冷如76号,竟还有活的动物愿意靠近,真是意外。
唐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喜鹊,对谢暄吩咐:“既然来了,就给些水和吃的养起来吧。”
谢暄走到窗边,屏息靠近喜鹊,怕它听到动静就立刻闪动着翅膀飞走了,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上这个小东西的羽毛,果断地将它抓在手里,又要当心力度不会掐死它。
喜鹊受了惊吓,尖锐地鸣叫了几声,在他手心瑟瑟发抖,谢暄想起宋子清常年养的那只鹦鹉莫名死了,鸟笼正好空着放在档案室,便对唐川打了个招呼,去提了鸟笼回来,顺便取了些清水,将喜鹊关了进去。
这个小家伙不安地在笼子里四处乱撞,一身漂亮的羽毛掉了不少,谢暄心中惋惜,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劝道:“恐怕活不了多久,况且养着也不吉利,您为什么……”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太冒失了,不符合一贯的谨言作风,说到一半默默收了回去。
唐川却没有在意,他注视着笼中鸟雀,心里产生一种病态的满足,那是一种长期压抑终成病的执念,多年来一直挥之不去,并且越陷越深。
唐川知道,自己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只是背负了太多家族的压力,习惯于紧张喋血的生活,那些被强行输入大脑的信仰,不是他的。
所以,他对于背叛一说,没有任何心理束缚,也不会像谢暄一样偶尔于心不安,他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不用时常记得自己代表唐家的荣誉,而活得更加肆意,去做以前碍于身份立场不能做的事。
比如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地位,权势,但还不够。
他想要的,比日本人猜测允诺的要更多。
只要如此,他才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不至于随波逐流,流逝在别人手中。
谢暄垂下眼帘,他从来猜不透唐川的心思,觉得他的城府太深了,无论是以前与他交易,被他带入国军,还是现在与他一起投敌,成为他的心腹,谢暄都猜不透他下一步的计划。
他时常在想,如今自己被他信任,是不是透露着什么诡异的信号,多疑如唐川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当做心腹对待?
如同走在悬崖边,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警惕身边的人和事物,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软肋,危害己身。
谢暄想起来刚刚的事,随口道:“林谅带宋子清去吃下午茶了,他倒是每天清闲,也不用管这里的事。”
“他如果一直这么闲着就好了,就怕接近宋子清是为了做什么对付你我的事。”
唐川脸上染了一抹深沉,他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眼眸幽深:“昨天的那个军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故意放走了。”
“不过只要他们没有联系,我们已经让他出现在军统面前,接下来的事就不用费神了。”
谢暄愉悦地翘起唇角,笑意真切。
上一次唐川遇刺后,谢暄也发现被人跟踪,军统目前的重点应该放在了他们三个投敌的前国军军人,而他与唐川行事更加谨慎,目前飓风队也只能选择处事张扬的林谅才有机会得手。
“他这回是失算了,宋子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我们就静静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