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武心里暗骂一声,手中的铜板散落在了桌上。
“我没有家了。”经左礼缓缓的蹲下身,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喃喃自语着。
玄北武并不知如何劝慰,只能蹲在她身旁,安抚的拍拍她,期冀给她些许安慰。
“我是随母性的。”经左礼想到了什么,恍惚的笑着:“我出生时,恰巧亲人过世,我爹便认定我是丧门星,要淹死我。我娘不同意,不顾着自己刚刚生产,隆冬三九,光着脚在院内和他大吵了一架。我爹觉得威严被挑衅,伸手打了我娘,威胁着我娘,若是要留下我这个祸害,就休了她。”
经左礼擦了滚落的泪水,笑道:“我娘才不管他,告诉他,今日是我休你,从地上抱起了我,带着我回到了外婆家,与他和离了。外公外婆倒是支持着我娘,由着我娘的性子带我住下了,绝口不提这些糟心事。五岁那年,外公家进了流寇,除了带着我去寻医问药的娘,尽数死于流寇之手。那时候我还小,我娘抱着昏昏欲睡的我,推开门面对的是全家惨死的场景,如同人间炼狱,失手将我摔落,几乎崩溃。”
经左礼的思绪陷入到了旧时的惊恐里,难掩其中的茫然,玄北武伸手拍着经左礼的肩膀,唯恐她陷入心魔中,越陷越深以至无法自拔。
“官府不管不问,任由我娘哭的声嘶力竭,却是哭诉无门,只能生生的咽下委屈,自那时起,娘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时至今日,官府都不肯告知我娘,是谁杀害了我全家,任由我娘一趟一趟的跑去,背后耻笑我娘是丧心病狂的疯婆子。”经左礼的眼神陷入迷离,又很快的坚定了:“至于我娘今日抱憾而终。她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啊,如何不懂得温良恭俭让。可这个镇子,像是会吃人一向样凶残,行差错步一点,就会尸骨无存。我娘她明明不会与人吵架的,只能佯装凶神恶煞的保护我,你凶,她要比你再凶。你疯,她要比你还疯。”
经左礼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些许笑意,又转瞬即逝:“只可恨,我不是个男儿身,不能帮助我娘,还连累了她。”
玄北武想要安慰经左礼的悲伤,低声道:“但有你在,你娘仍是有主心骨的。”
“可那又如何?”经左礼擦了擦眼泪,努力的想要笑出来,但咧嘴又是哭了出来,哭中带笑,似乎自己都分辨不了。
经左礼捂住了脸,不想被玄北武清楚的看见脆弱迷茫。
玄北武自悔失言,不敢再说什么了。
“世人还是知道,这是无主的女人,可以轻辱,可以慢待,人人都能够欺负,因为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即便偶尔有人看不过,不需提异议,些许露出不满,只需哄笑几声,莫不是你对泼妇动心了?便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经左礼难掩哽咽了,似乎是再无力坚持,任由自己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掩面哭了起来:“我喊着娘,娘再也没有看我,我心里知道不好了,仍是觉得是否想错了,想去试脉搏,探到鼻息没有了。我心慌了,不敢继续呆下去,转身跑了出来,可我娘还在屋里啊。。。”
面对终于放声大哭的经左礼,玄北武放心了许多,总归能说出来的委屈心事,都算是好事了。
“她孤零零的一人在屋里啊。。。被我抛下了。。。”
经左礼嚎啕大哭着,亲人骤然离世,她心内的恐慌并不知应怎么表达,凭借着本能,跌跌撞撞的来找了玄北武。
她仍是个孩子,又如何懂得要怎么处理呢。
玄北武任由经左礼哭着,想要出声安慰,觉得语言太过单薄和苍凉,反复再三,低声道:“我同你一起回去,不好让你娘一直在屋里的。”
听闻玄北武的话,似乎恢复了冷静的经左礼,用力的用手擦着脸颊,眉眼间似乎换了心绪一般,去做应该做的事了。
玄北武默默的看着红着眼睛,却是坚定的神情的经左礼。
“娘这辈子太苦了,也许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经左礼望着玄北武,努力的想要笑着,但笑容并不比哭好看。
经左礼不再强求,想要潇洒的站起身来,却因为站的急了,头昏的站不稳。
玄北武忙扶住了经左礼,叹道:“不必心慌的,有我在。”
经左礼望向玄北武,眉宇间转瞬即逝的脆弱,被强撑的笑意代替。
“多谢。”
玄北武确定了经母亡故之后,经左礼麻木的翻着经母留下的东西,除了偶尔随意写下的字画,再无其他了。
破衣烂衫,补丁相摞,寒酸的无法当做寿衣。经左礼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瞬间疼的几乎无法喘息,蹲下身去。
经左礼也知道,家里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进项,靠着的无非是外祖家的家底勉强活到今天。
母亲并不是不愿意去做什么,不过落了个凶悍的名声,做了什么别人都不想要。
偶尔做些刺绣,还要以低于别人的价格陪着笑脸转手给别人,挂着别人的名义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