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全身的血液再一次涌向头顶,气得颤着手指着他说,“你、你、你才去死呢!”面对韩秀抓狂的表情,小七脸部的表情并无太□澜,而是彻底地无视。裴杉杉先是难以置信地一怔,紧跟着忍不住地捶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声,更让韩秀很抓狂,她抓着头发,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裴杉杉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定是气疯了,笑抿着嘴,拉着她说:“淡定淡定,还说了要做淑女,淑女是不能随便生气的。你先去看看你卧室还有没有没扫干净的地方,先去打扫卫生,我来问他。”“不要。”韩秀索性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唐泽齐的对面,“唐泽齐,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再这样出言污辱,我就算被你拿刀捅死,我也照样会扫你出门。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国?你不是该去西班牙会你的情人吗?又为什么会全身是血的躺在那个垃圾堆里?究竟是你杀了人,还是人家追杀你?杜老师知不知道你回国,到底有没有人知道你回国?!”韩秀的语调又急又高,但小七听懂了。他的身体明显的略僵了一下,从窗外的景色收回视线,只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韩秀见他又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反应,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伸出三根手指,说:“给你三秒钟时间,你给我说清楚,你要是拒绝回答,那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收留你,要不然我报警。”她的话音刚落,只听低沉的声音响起:“如果我说……你问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怎么办?”小七抬眸,直视韩秀的眼底。074!您去死?(2)韩秀怔住,“什么叫没有办法回答?!”杉杉也好奇了,见小七的样子却不是像在开玩笑,于是问道:“唐泽齐,我想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你那问的是什么蠢问题?”韩秀白了一眼杉杉。小七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秀,然后说:“应该是叫韩秀吧。”“不是‘应该叫’——”韩秀抗议,她本来就叫韩秀,而且他也叫了她二十多年。杉杉在听到答案后,紧接着又指着自己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小七怔住,想了约几秒后,回答:“不知道。”韩秀对他彻底没语言能力了。杉杉差不多能确定了,她看向小七又问,“唐泽齐,你的脑袋是不是受过伤,或者是撞到什么东西?”小七的眼神有些迷离,撞玻璃墙的时候,他用到了肩部,有没有用到头,他记不清了,好像掉在树杆上时,有轻轻磕了下,从楼顶跃过时,也有轻轻磕了一下,倒在地上时,也有轻轻磕一下,这……差不多都叫撞到什么东西吧,他不是很确定,所以他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有吧。”“你是不是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杉杉又问。韩秀有些不确定地插话,“你该不会是想说他失忆了吧?”原本想要说“以前所有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小七,在听到韩秀提及“失忆”两字,选择了沉默。一刹那间,偌大的客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韩秀觉得自己是老了。这个世界越来越让她无法明白。那种只有在电视里小说里最喜欢乱吹的狗血失忆,居然出现了,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的眼前。誓死追问换来的狗血结果,连她结实的身板都有些承受不住。她说过自己不是圣母,也不想做圣母,虽然唐泽齐的脑子出了毛病,值得同情,但是她也日行一善了,所以唐泽齐去与留,成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她提议送他去宾馆,亦或是帮他租房子,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直到联系上杜老师为止,但都遭到了拒绝。因为这个行为异常,大脑抽筋的男人只给了她一句威胁味儿十足的话:“我要的是没有人的安全地方,既然你说了这里安全,我为什么要走。”显然,答案是不想留,也被逼着要留。总而言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了韩秀的家是安全地带,坚持住在她家中。一番对话下来,韩秀败阵,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勾通,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说恨唐泽齐,她是真的恨过,没有哪个女人会看见自己的男友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嘻嘻哈哈地对所有人说,睡得好,睡得好,请继续睡。没有,绝对没有。所以当初,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揍了奸夫□一顿之后,然后跟奸夫分手。刚分手的时候,她很难过,难过到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只要看到家里或者学校宿舍里有一点儿不干净,就会像疯子一样,不停地擦洗打扫。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心情不好,她会通过清洁卫生的方式来发泄,慢慢平缓自己的心境。同学之间开得最多的一句玩笑话是:“韩秀,你这么喜欢打扫卫生,你毕业以后干脆做保洁员算了。”曾经因为同学之间的无心之话,韩秀难过了很久。毕业之后,她索性真的去当保洁员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了,包括清洁公司的人都觉得她疯了。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大学毕业,长得又不是很王二麻子缺胳膊少腿,居然跟一群失业下岗的大妈大婶们抢饭碗,简直是造孽哦。面对所有人的不解嘲讽,她毅然选择这行。有人喜欢瑜珈,有人喜欢太极,都是种修身养性的好运动。只不过没有人能理解,做保洁其实也是种修身养性,打扫卫生不但可以减肥,还能让人平心静气,这比花钱去健身房遭罪,好太多,只是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市场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没过多久,她跟爸妈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家政公司,慢慢地发展成为现在规模不算大,但是也算是专业的保洁公司,自己成了所谓的ceo。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这时候没有人再说她脑子有问题了。可是,再次见到唐泽齐,到他住进自己家,她开始觉得真正脑子有病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了四年,现在又被打回了原样。四年的时间,让她慢慢抚平伤口,虽然不再恨唐泽齐,但是这种两人同居一室的局面,让她难受。安全的地方?这是什么倒霉理由?她家又不是国家安全局,她又不是中南海保镖。好友杉杉就会在那边隔山观虎斗,只要一开口,多半是向着唐泽齐,说什么他都把脑子撞失忆了,多可怜,你怎么就没有同情心,多想想杜老师吧。同情心,唉,真是个可怕的词语。杉杉在她家混吃混喝完了,接了一通电话,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唐泽齐这个烫手山芋坐在她家的窗前。现在他失忆了,无论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找不着其他的话题,又不能傻愣愣地对着他。于是,她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卫生,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纵然有千般不愿,纵然有万般怨气,但她还是忍着,让他这样住了下来。鉴于曾经那场让她重伤的初恋,这一次她将界限划得很清,就差没立协议了。家里哪里是他可以去的,哪里是他禁止触碰的,她让公司负责宣传的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客厅里,以示提醒唐泽齐该守的规矩。他的床依旧是客厅的沙发,他活动的范围,也仅限客厅、卫生间和阳台,自打他在厨房错误判断之后,厨房也被列为禁区。他对所有事都绝无异议,也不是绝无异议,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他在意的,就是他能否有一个安全的居所。他依然每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对于他究竟在看什么,韩秀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她最关心的是是否联系上了杜老师。每天只要闲下来,她都会看一下邮箱。约莫在发出邮件一周后,她终于收到了回信。信中,杜老师一如往常一样聊了些实验室的趣事,说是最近有一个重要的试验,这个月都会很忙,想回国看看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最后,才提到唐泽齐,说是前阵子飞去西班牙见什么女朋友,具体行踪她也没过问,总之唐泽齐就没让她省心过,也懒得过问他的事。杜老师在信中反复提到,因韩秀未能成为她的媳妇而感到遗憾。从信的内容上来看,似乎杜老师并不知道唐泽齐回了国,更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导致受伤失忆。韩秀想将唐泽齐回国,受伤且强行住进她家的事告诉杜老师,但是想想,杜老师这个月都有重要的试验,如果知道唐泽齐受伤并失忆的事,虽然不一定能立即赶回国,但一定会分神。唉,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韩秀望着电脑上打好的信件,按着鼠标的手,迟迟未曾点下发送键。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他都是在阳台上锻炼身体。无论是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或者看到她出现,脸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化的表情,仿佛她就是空气,看不见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