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回林府罢——这是我答应你爹的,这也是我答应给你治唐玉树的条件。”
林瑯不说话了。
李犷也并不急着说话,只站直了身子退开了几步去,伸手触了触廊下脱了色的梁子,又抽回手,将指尖上的灰捻了几遭。
“我……”林瑯的开口将李犷的视线引了过去。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我可以给你钱,这个馆子你要不要?——不够的话我找我爹要……”
说着突然跪下,伸手抓住李犷的朝靴,早松掉了结扣的朱樱绒簪滚落在地。
张谦的眉眼抽搐,不忍再看林瑯,只将眼神投向李犷——而李犷与他对视时,脸上的笑意却未见分毫。
他对这个折断了自尊来哀求的少年,分毫不动容。
没忍住落泪所以张谦背过了身去——李犷的个性他知道,娇纵如林瑯,在他面前也只是个无名小卒。
林瑯的额头点在李犷的朝靴上,疯了心神地磕着头。
又在其间用一丝理智拿捏着力道——生怕磕疼了李犷的脚,这唐玉树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就会悠哉地飘走。
他用白净的袖口擦拭掉自己落在李犷朝靴上的泪水,喑哑着嗓子哀求:“求你治他吧,我不能没有他!我这辈子实在没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过……我平日里嫌弃过他,骂过他,打过他……这算是我的报应。但是我昨天才好不容易听他说出认了我的话,他定是也舍不得丢下我自己死的——你不信,你救了他,你听他亲口说……”
“他认了你?”李犷像是听去了心智蒙昧的孩童口中的胡言乱语,“嗤嗤”地笑出了声。
“对——”这个字刚脱口,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林瑯从面前这个人强烈的占有欲里,捕捉到他对唐玉树的情绪。那一刹那林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求情说辞,不仅无法求得他的不刁难,反而更似乎添了乱。
心下一急,便口不择言地抛出试图挽回的话——“若你也喜欢他——他醒了,我可以让他去随你!只要他醒了!”
沉闷的天色被唐突落下的第一瓣冬雪打破,落进林瑯的后脖颈里刺得林瑯生疼。
“你是在可怜我?”李犷的笑容终于收去了。
走的时候,林瑯只拿了三样东西:与唐玉树合伙开馆子的前夜一起摁了手印的契约,唐玉树常年绑在额头上早已褪了色的绛红巾缎,还有被李犷丢在自己身上的小瓷人“林瑯”。
走之前被李犷允许,去看了一眼唐玉树。
望着榻上的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扎入了金针,呼吸还算平稳有序,林瑯倒觉得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