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昨天上午谢永东就接到了汪市长的电话通知,知道哥哥当天晚上已经回到了安川市,今天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始终没有他的一点音信,直到下午五点半终于拨通了手机,希望哥哥利用这次来安川的机会,兄弟俩相约回一趟宿栖县,去看望一下老母亲。
很多年以前,那还是谢永东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谢永侠曾一度将母亲接来省城与自己和杨蕾同住,然而随着日久天长,平时总爱唠叨的母亲与妻子杨蕾之间慢慢就产生了一些隔阂,搞得谢永侠左右为难,万般无赖之下他只得又将母亲送回了宿栖县的老家,几年后,弟弟谢永东毕业了,分配在安川市工作,家中就只剩下孤独一人的母亲和一位从农村请来的保姆相依为伴,为了这件事情,谢永侠不知道有很多次责备和埋怨过杨蕾,而杨蕾也每次流着眼泪来表达她的委曲。
**测评会结束后的第二天,终于从忙碌中解脱出来的谢永侠心情格外轻松,一大早地就起了床,看了看时间大约是早上的七点钟,推算离弟弟相约出发的时间还早,于是就乘着兴致,推开了室内通往阳台的那一扇门,走了出去。这时候,前天的那一场大雪早已停了下来,厚厚的积雪开始渐渐地消融了,玉青江上飘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朦胧之中,看起来仿佛就像一位神秘的睡美人,谢永侠非常欣赏故乡的这一景致,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幅丹青妙手绘制的泼墨山水图,神奇地利用了自然的色彩将这湿润和生机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一首恬静、自然的晨曲,谢永侠心中感叹到。
“叮当!叮当!”房间的门铃响起了。谢永侠一看时间,估计是弟弟准时赶到了,就从阳台上快步走进房间,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位中等个子、衣着考究、英俊潇洒的中年人。晃眼一看有点像谢永侠年轻时代的模样,他就是安川市都市建设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谢永东。谢永侠知道弟弟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只比自己小六岁,不知咋的,弟弟的面部总像年轻人一样,皮肤依然红润,加上浓浓眉毛下的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来最多只像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哥!”笑容满面的谢永东一见他就忙着打招呼。
谢永侠也快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弟弟了,心里也特别高兴,他招了招手对弟弟说:“快进来-坐-坐-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些东西,就走。”谢永东跟在谢永侠的后面走进屋里,顺手将披在身上的大衣放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后,环顾了一下谢永侠住的套间,对谢永侠说:“哥,你住的地方真不错啊,一晚上得化去两千多元,比我这拥有上亿资产的国有控股企业的老总还要阔气。唉,今天的社会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削尖了头,也要往里钻。都说当官好,能当大官更好!今日一见,看来一点也没错。”正在卧室里收拾些东西的谢永侠听到弟弟说的这些酸溜溜的话,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站在卧室里对客厅里的弟弟说:“钱钟书老先生写了一本好书叫《围城》说得太好了,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冲出来。你只知道经商的羡慕那些做官的,却不知道那些做官的也羡慕你们经商的。你不要只看表面现象,我住这房间只能算是职务消费,哥兜里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呵!”谢永东用鼻子轻轻发出了这声音,他对哥哥的话并不以为然:“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看那些做生意的,为了挣点钱腿都要跑肿,那些做官的头一晃,咳!这钱就来了。我啊!只见过饿死的穷人,却没见过穷死的官。”“你这是拐弯抹角地动员我搞腐败,是不是啊!永东,你不是不知道你哥的为人,能干那些事吗?”这时谢永侠说着从卧室里走出,拎着一包东西顺手递给了谢永东。
“拿着,这可是今天我向妈行贿的东西哦!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有些事情要办一下。”说着谢永侠就走出了房间,去找刘东生、柴芸交代后续扫尾工作去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谢永侠在门外喊了一声,兄弟俩就从电梯下了楼,来到大厅,谢永侠站在门口,谢永东从宾馆的停车场上开来了一辆黑色的新本田,招呼哥哥坐在驾驶副座上,他们穿过一条横街,行驶在市中心宽敞,笔直的主街道——奋进大道上。
谢永东一面开车一面向哥哥介绍近两年来由都市建筑公司承建的安川市歌舞剧院、体育馆、青少年活动中心,以及其他宾馆、饭店和居民住宅小区等等,并告诉谢永侠,近两年来,安川市的城区面积由二十四平方公里扩展到三十六平方公里,整整扩大了十二平方公里。说着说着弟弟就说起了市长汪家泉,称赞他有何等的魄力和何等的改革意识。
谢永侠一面听着,一面四下看着沿途的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一大片环境优美的住宅新区,不由得点着头,暗暗赞许这里的新变化,心想:眼见为实,不出来走走,真的就不知道基层的情况。
本田车在奋进大道的末端不远的拐角处,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便跑上了安川市通往宿栖县的高等级公路,这时候,道路两边的景色为之一变,展示出峰峦叠翠,林木葱茂的自然田园风光。真是:蔚然青翠秀满目,鸣泉飞瀑清怡人。
谢永东见谢永侠一副好奇的神色,便自豪地对他说:“哥!你可知道,这可是咱宿栖县的一号形象工程,叫绿色生态长廊,是汪市长刚来我们市上工作的时候,利用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搞起来的。你看咋样?”谢永侠说“以前我来过,怎么就没注意到有这些呢?”“哥,你说的可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才是看得到效果的时候。”“我咋越听越觉得你像家泉派来的向导。”“哈哈哈!”谢永侠和谢永东就在一路的欢笑声中,很快赶到了离安川市约五十公里外的宿栖县。
€€五母亲就住在县城新区的翡翠花园里,这是弟弟去年花了近十五万元为母亲新置的家,去年初、宿栖县旧城大拆迁时,为落实母亲的住处,谢永侠想拿出八万元来为母亲购买一套二手房,外人听来可能有些不可理喻,堂堂的一位省委组织部长,远近有名的大孝子竟然为母亲去买套二手房,这可能吗?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已是谢永侠所尽的全力。
平心而论,尽管谢永侠为官处事非常老练,但他决不去染指那些蝇营苟且,贪污受贿的事情,也算得上是一位清正廉洁的楷模,这也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组织部长,始终当得很稳当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任安川市都市建设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的谢永东打电话告诉哥哥,要哥哥、嫂子将这八万元积蓄留作今后侄女小佳上大学之用,由他承担为母亲在翡翠花园购房的全部费用,弟弟的一番话确实深深地打动了谢永侠。他非常感激弟弟,这是因为弟弟完成了自己生平的最大心愿——那就是让风烛残年的母亲能过得更好些,以报答她一生艰辛的养育之恩。
当然,对于弟弟的阔绰,谢永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私下里多次作了些询问;谢永东的回答完全符合逻辑,说是建设公司效益很好,自然公司的老总们收益也颇丰。这使得谢永侠再也找不出有任何怀疑的理由了,只得告诫弟弟一旦介入商界要时刻牢记: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
谢永侠兄弟俩回家的时候,母亲正悠闲、舒坦地独自坐在阳台上的花草下看书。与她的同龄人相比,母亲是一位有文化的女性,她出身于宿栖县的一个大户家庭。她的父亲,也就是谢氏兄弟的外公,当时是一位新派人物,早年在上海就读于基督教会所办的圣.约翰大学,与中国近代文学大师林语堂是同窗,曾在其麾下的《宇宙风》文学月刊任编辑和撰稿人。抗战爆发后,外公回到宿栖县任县中教员。因此母亲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读的是新学,最后读完了县女中。解放后,由于外公早年也曾与文艺理论大师胡风有过往来,在后来的“胡风***集团”的事件中被揪出来打倒,从而连累了父亲和母亲也被学校从光荣的人民教师岗位上扫地出门,沦落为城市无业游民。不久父亲就在绝望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从此母亲用单薄的身体支撑着这个危卵下的家庭,贫困无时无刻都折磨着他们,谢氏兄弟从小就在屈辱与被鄙视的目光中渡过了人生那一段最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这段经历,不仅锻炼了他们年轻时代那敢于直面人生的奋斗精神和嫉恶如仇的英雄气概,也使得他们深深地埋藏着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最贫困的劳动人民之间有一条隐蔽的、密切的沟通渠道,不管在任何时候,这样血与肉的联系都没有被真正割开过。
谢氏兄弟的突然回来,着实让母亲欣喜若狂,她把兄弟俩一左一右地拉到沙发前坐下,仔细地端详着谢永侠、谢永东好一会儿,母亲大概觉得谢永侠比弟弟苍老多了,于是伸出手一面抚摸着谢永侠的脸颊,嘴里一面不停地喃咕:“瘦了,瘦了,看来又是你媳妇没照顾好你吧,唉,这个杨蕾根本就不是照顾好人的料,我早就说过……”接着又数落了一通杨蕾的不是。母亲的这一番话,如果是让杨蕾听见,没准又少不了一场婆媳俩之间的口水大战,但是对于谢永侠来说,确是真切地感到了母亲那游若细丝的呵护与温暖,也由然而生了一种深深的内疚,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母亲的关心实在太少、太少了……
“妈,您也可别这样说她。”尽管谢永侠深深地体会到“老妈唠叨美如歌”的背后所包含的东西,那是母亲用挚爱的情感来填词,用呵护的音符来谱曲,用唠叨的嗓音来演唱。但是他也非常清楚母亲对妻子的这些埋怨,事实上对于杨蕾来说,是极不公平的。谢永侠话音刚落,母亲就接上火了。
“咋的,现在有哪一条规定,就不准当婆婆的说媳妇了?在以前的旧社会……”母亲看来坚决不同意心爱的儿子居然站在媳妇的战壕里,于是将话越扯越远了。
“妈,这是哥给您老人家带的礼物,说是专门来向您行贿的。”谢永东为帮助哥哥摆脱目前的窘境,便插上了一句逗乐的话,故意转移母亲的话题。母亲一听,这天下哪有儿子向妈行贿的事,于是乐得笑了,谢永侠一听这不是拾起自己上午才说过的话来说嘛?也跟着笑了。
谢永侠昨天在大酒店附近的汇通超市特意为母亲买了些食品,又在隔壁的济世大药店买了些滋补品和药品,却告诉母亲,是杨蕾在省城里为她买的,特意叫他带来孝敬老人家。
母亲半信半疑地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阵子,很快就发现了谢永侠说话的漏洞,因为这些东西还贴着超市和药店的价格小标签,小标签上还印有汇通超市安川店和济世药业连锁安川店的字样,于是母亲指着价格小标签上的字样对谢永侠说。
“你尽瞎说,几十岁的人了,还蒙我老太婆,在我们这家里啊,谁挂念着我,我会不知道,家里啊,也只有你和永东的媳妇——美美两个人了。”“呵呵!”谢永东笑了笑,母亲说的话使得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说着,母亲这时想起要在中午整上一顿丰盛的午餐,慰劳很久没有回家看望母亲的兄弟俩,于是叫来保姆阿桂上街去卖一些他们爱吃的菜和名小吃,什么玉堂街的小花包,清真寺的卤牛肉,李婆婆的麻辣鸡等等,母亲一口气就说了一长串名。
这些家乡的名菜、名小吃是谢氏兄弟小的时候最馋的东西。谢永侠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还没上小学的谢永东有一次到玉堂街去玩,就在那卖小花包的地方足足站了一个下午,嘴馋得将那支沾满污垢的大拇指都抿成了洁白的大拇指。
还有一次母亲买了四个小花包,回来告诉谢永东兄弟俩每人两个,于是就走到门外去,叫在院里玩耍的谢永侠回来,当谢永侠走进屋里的时候,却发现谢永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个小花包风扫残云般地咽进了肚子,这时正座在桌边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说起这些本地的名菜和名小吃,谢永侠便将弟弟那时的馋猫样绘声绘色地形容出来,顿时,整个客厅里就充满了母亲和兄弟俩欢快的笑声,有好几次母亲都被兄弟两人逗得笑弯了腰。
与那位著名的大老爷们——汪家泉不同的是:谢永侠不仅是一位高级公仆,还是擅长做家务事的娴熟里手,当然,这也与杨蕾是一名高中教师这一职业原因有关,谢永侠在客厅里坐了坐,看了看时间快接近十二点钟了,于是将母亲请回阳台上去继续看书,而他就进了厨房做起事来,看见哥哥进去了,弟弟谢永东也跟着进去帮忙。
兄弟俩一面做事一面继续聊着,这时谢永侠发现家里的厨房中有很多只剩半瓶的名酒,还包括一些中国人都很少喝的洋酒,更为吃惊的是其中有一瓶法国原产的路易十三,这种世界著名的极品名酒在市面上售价高达八千至一万人民币,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在母亲家中出现,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他向谢永东问起了这些酒的来历。
“这些酒都是那位农村保姆平时收集起来的,准备带回乡下”谢永东不以为然地说。
“我问的是这些酒从那里来的?”谢永侠见谢永东答非所问,又再问。
谢永东这时才恍然大悟,回答道:“这是汪市长在家里吃饭留下的,酒是他带来的。”“哦,是家泉,他常来吗?”谢永侠反问。
谢永东说:“常来,有时逢节假日,有时还利用到县上来检查工作的机会,就来家里问候和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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