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井表情平静:&ldo;如果没有我,你能建起这个工厂来吗?即使可以建起来,以你的实力,还有钱买布吗?即使有钱买布,面对着山东这三个大牌子的花布,你能销出去吗?&rdo;
訾文海说:&ldo;滕井先生,这句话我不愿说出来,其实你在华的活动都得到政府的资助。你应当把这种资助拿出一部分,分给我,因为我帮助你在中国拓展了事业。&rdo;
滕井在訾文海说话时,脸色很难看,但最后还是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ldo;訾先生很了解日本。这样,你好好地干,新到的这五千件布仍然作为工厂的流动资金。我将写个文件,发回国内,称颂在支那地区的工作,争取让帝国奖励你。我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你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加价卖给我。当然我们这是私下的交易,表面上还是你在经营,我付你年薪。可以吗?&rdo;
訾文海笑笑:&ldo;滕井先生,你知道我做律师的礼金很高,如果不是为了创办实业,我是不会与阁下合作的。同时,这也是违法的。请你原谅。&rdo;说着来了个日本式的鞠躬。
滕井站起来:&ldo;我要回去了,工厂先这样运行。那些细节的事情,我们另外找一个时间谈。我要让陈寿亭等人看看,和帝国合作,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不和帝国配合,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rdo;
訾有德很佩服父亲的讲演,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爹。
【4】
早上,东俊急得在屋里来回走,老周提着壶站在那里劝道:&ldo;大掌柜的,茶已经倒上了,你喝一碗吧。&rdo;
东俊叹了口气,坐下:&ldo;你去把三掌柜叫来!&rdo;
东俊摇电话:&ldo;接宏巨染厂董事长办公室!&rdo;他端过茶来喝一口,&ldo;喂,寿亭吗?噢!飞虎呀,你掌柜的呢?没来?为什么没来?在家睡觉?什么?还不让往他家打电话?为什么不让打?什么?好好歇歇?好吧!&rdo;东俊气得放下电话,不禁哼了一声。
东初进来了:&ldo;大哥,有事儿?&rdo;
东俊说:&ldo;你说这个小六子!我想找他商量商量,他却在家睡觉。这机器就这么停着?&rdo;
东初说:&ldo;没事儿,六哥不是说让等等嘛!&rdo;
东俊说:&ldo;他能等,咱能等吗?真是,急死我了。这訾文海真不是东西,快成汉jian了!&rdo;
东初说:&ldo;你以为他是什么呀?他就是汉jian!&rdo;
东俊拿起烟来想点,又放下了:&ldo;老三,把所有的染槽子全开了,染布下乡。&rdo;
东初笑着说:&ldo;你真让六哥猜对了,前几天,他就说咱快开染槽子了。大哥,咱争不过那些土财主,你就等等吧。六哥准有办法,林祥荣也来电报说,他愿意随时支持咱们。&rdo;
东俊说:&ldo;他在家睡觉?不行,我得给他打电话,不能让他这么安稳,有什么计策大家一块说说。可急死我了!&rdo;说着就要摸电话。
东初说:&ldo;昨天晚上刚见了面,这才一夜,他又不是神人。就他那急脾气,要是真想出计来,一早就跑来了!&rdo;
东俊不屑地说:&ldo;哼,他买开埠就没给咱说。我现在想起来了,就在林祥荣和开埠打得最热闹的时候,他跑到咱厂里来,劈头就问要不要他那印花机,这才让我中了他的计。想起来了吗?这就是你六哥!&rdo;
东初恍然大悟:&ldo;是,是这么回事。大哥,他那是怕咱和他争,把开埠的卖价抬起来。大哥,咱本来也没想买开埠,人家也没害咱,见了六哥可别提这事儿了。咱那么讨好林祥荣,我还和他是同学,咱为了不得罪他,还辞了工人,可他第一回给咱的报价和上海其他工厂一样,根本不低。就是那布好一点。还不是人家六哥,见了林伯清纳头便拜,一件布里下来了七八块?这不又给下了两块。你一提当初开埠,一下子把他揭穿了,反而不好。&rdo;
东俊叹气:&ldo;咱现在要是有开埠在后头垫着,我也睡觉不上工,也能沉住气。老三,这都是咱爹呀!嫌他要的份子高。要是现在六子在咱厂里,咱仨拧起劲来,还不生生地杀进大上海去。&rdo;
东初说:&ldo;这也一样,整天见面,还是亲戚,也是挺好的朋友。大哥,别老想着这件事儿!一切都是缘呀!&rdo;
【5】
元亨染厂门口排满了退货的。贾小姐的汽车几乎进不了厂,按了好几声喇叭,那些人力车才让开。她问司机:&ldo;这是怎么回事?&rdo;
司机回头说:&ldo;贾总经理,你去了东北,这退货从昨天就开始了。青岛来了个模范牌的印花布,一毛二一尺,是原来咱厂里的孙明祖从济南运来的。咱的客商全去了那里,孙明祖那贸易行的门都快挤破了。&rdo;
贾小姐虽然老了,但打扮得还是挺妖艳。她一听这话气得在车上一跺脚:&ldo;回去,去东亚商社!&rdo;
东亚商社的旁边就是海,滕井穿着黑色和服正在海边向远方眺望,表情凝重,满脸憧憬。他听见了汽车喇叭声,慢慢地回过身来。一看是贾小姐的汽车,笑着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贾小姐怒冲冲地从车上下来,&ldo;模范布你都运到青岛来了,大华怎么干?元亨怎么干?&rdo;说完根本不看滕井,径直向商社走去。滕井在后面跟着,嘴里直说:&ldo;怎么会?怎么会?&rdo;侍女忙拉开门,贾小姐进了滕井的办公室,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掏出烟来点上。滕井过来扶她的肩,她用手打开。
贾小姐说:&ldo;我们在青岛干得好好的,你非跑到济南去开什么染厂,拓展什么帝国的事业,这下好了,没打垮陈六子,打起咱自己来了!你说怎么办吧!&rdo;
滕井说:&ldo;应该不会太多吧,可能是少量的。我前天才回来,一共印了五千件。回头我打个电报问问。你知道是谁运来的吗?&rdo;
&ldo;孙明祖!这是陈六子干的。&rdo;
滕井一惊:&ldo;噢?有这个可能!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怪不得陈寿亭当着我的面就停了机呀,他故意向我示弱,原来是变着法儿地对付我!我不会放过他的!&rdo;
贾小姐说:&ldo;你能把他怎么样?你敢杀了他?&rdo;
滕井笑笑:&ldo;杀他倒不用,我要拉他一起干。他不干,咱们大华和元亨也把布卖一毛二,让他无法生存。思雅,你放心,陈寿亭是个小人物,不用怕他。我马上订票去济南,和他最后谈一次,如果谈不拢,大华元亨一块干,低价布占满整个山东。&rdo;
贾小姐说:&ldo;我当初就说这么干,你说先在济南试试,这倒好,咱得接受退货。你通知厂里的账房准备钱吧!&rdo;
滕井点点头:&ldo;好,我马上打电话,接受退货。思雅,你到孙明祖那里去一趟,看看他运来多少,还有没有别人也往这里运。我们好做到心中有数。&rdo;
贾小姐说:&ldo;去干什么呀?让人家嘲笑咱们呀?我看还是免了吧!&rdo;
滕井绕过桌子,扶住她的肩:&ldo;去一趟吧,做生意,讲究知己知彼嘛!&rdo;
贾小姐没好气地站起来,用手把滕井拨开:&ldo;我看,还是停了济南那个模范染厂肥,那爷儿俩都是废物,根本不是陈六子的对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