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节一家上下都对这门亲事满意之极,就是姨娘私下里也是抱着她们姐妹笑道,
“你们姐姐们嫁得好,以后我的绮儿与缦儿必也能嫁个好人家!”
虽说庶出不能与嫡出相比,不过姐姐们的婚事不差,想来老爷与主母必也不会让两个庶出女儿嫁得太差,若是不然以后说出去也没有脸面。
一家子只当这是天降的好姻缘,却不知这乃是阎王爷发下的催命符,二姐姐嫁过去不到一年,屈家就牵连进了一桩谋反的案子,被当今圣上下旨诛了九族,二姐姐那时还身怀有孕,就与屈家人上下六十几口共赴了黄泉。
她到是一死了之,却苦了韩家人被牵连,父亲与四弟落了个斩首的下场,家中的女眷被打入了教坊司中,更因着此事,连大姐姐的婆家也差点儿牵连其中,幸亏得上下打点才算是脱了干系,只徐家从此上上下下对大姐姐都是冷言冷语,徐志茂对妻子更是心生厌弃,大姐姐那娇养柔弱的性子如何受得这般气,不过半年就郁郁而终,只留下一个正在呀呀学语的小儿。
主母王氏经此一番接连打击,是病上加病,在大女儿死后不过一月就跟着过去,只留下苗姨娘带着两个女儿在教坊司中苟活度日。
只命不由人,她们便是想苟活也难长久,隔了四年,待小妹妹韩缦日渐长大,姿容渐美之时,不幸被奸人看中,却是强令人将她拖入了房中……
韩绮与姨娘则是事先被人支开,待到她发觉不对想要硬闯时,如何能敌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只被人压跪在院中,眼睁睁看着那房中烛影摇曳,人形晃动,耳听得小妹在里头求饶、尖叫、哭泣……
待到第二日,那仇人志得意满的离开,韩绮冲过去推开房门之时,只见得妹妹一双光赤赤的玉腿正在半空之中悠悠荡荡,小小的身子挂在那处……
韩绮只看了一眼,便如被人挖心掏肺,整个人坠入冰窟一般,木愣愣呆立在当场,半晌之后她才咬紧了牙关抬起头来,耳边厢只听得自己脖骨咯吱作响,抬头见着的是妹妹一张惨白的小脸,舌头都伸了出来……
她的小五妹,才只有十一岁呀!
韩缦死状极惨,浑身上下不着一缕,一身雪白的肌肤全是抓痕、咬痕,亦有棒打鞭抽留下的红肿青紫,斑斑点点,条条道道,却是再无一点完好之处,乃是被人凌辱施暴而死。
韩绮立在那处,只恨不能当场随了她而去,但一想到姨娘,却只得强撑着精神,紧咬着牙关,将一口银牙咬得迸出了血来,还要把咸腥的血水咕咚一声吞进肚里去!
随后而来的姨娘不过只瞧了一眼,便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韩绮自始至终未落下一滴泪,颤抖着身子,过去将妹妹放了下来,取了湿帕子一点点擦去她身上的污秽,又亲自为她穿了一身新衣,只可恨那教坊司的奉銮,只嚷嚷着死了人晦气,要被上司责罚,把尸体扔入乱葬岗就是了,死活不肯好好安葬韩缦。
韩绮红了眼,拔了头上的钗子,扑上去用钗尖死死抵住那女人的咽喉,吓得那痴肥的女人翻了白眼,这才得着二两银子……
将妹妹安葬之后,韩绮一如既往与姨娘在教坊司中为奴为仆,与人浆洗缝补打杂,足足等了三年才又等来了机会,半夜里她趁着仇人夜宿于此间,四周侍卫松懈之时,爬楼翻窗进去一刀插入了对方的咽喉之中,仇人吭也未吭一声便就此毙命,只一刀如何能解恨?
待到尖叫人惊动了人来,推开门点了灯一看时,却见得满床的鲜血,床上的死尸被人开膛破肚,肠肚流出,凶手却还骑在他身上,正用刀子挖那腔子里的心肝……
韩绮杀人犯案被人拿了个现行,当下押至衙门,只过了一审便发了个斩立决,韩绮欣然赴死,待得刀光一闪,人头落地,只等着阎王座下的小鬼来缉魂时,却不料一眼睁开竟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阖家安泰之时!
此乃是老天垂怜,许我重活一世,救我韩家于危难之前!
韩绮自不能再让众人重蹈覆辙!
她计算着时候,知这时节韩纭必是与那屈祥麟暗中有了瓜葛,但还未情根深种之时,便悄悄儿寻证据,只韩纭性子虽直人却不傻,与人私相授受的东西自然是藏的十分隐蔽,韩绮几次三番暗中找寻未果,终于在今日寻到了证据。
当机立断,韩绮就趁着嫡母来时,在她面前演了一场好戏,将这事儿给揭了出来!
韩绮知晓二姐韩纭性子直爽,又被嫡母娇惯得有些霸道,知自己坏了她好事,必要心中记恨,不过即便是与二姐姐反目成仇,这门婚事她也必是要搅黄的!
这事儿她也是思虑许久,论起来依着屈家家世与屈祥麟的人才,二姐姐嫁他确实也是高攀,不过这高枝攀上去,若是一朝断裂那可是会摔死人的,不单自己要死还要带累着家人一块儿陪葬,这一回韩绮便是拼上自己个儿的性命也要阻拦的!
韩绮深知自家父母的性子,两人都是端方守礼至古板之人,若是正经提亲,媒妁有言,父母允命,自然水到渠成。
但若是私下相通,暗中有情必是大大不能容了!
这事儿若是让父亲韩世峰知晓了,必定对那屈家四郎也心中不满,便是屈家门第再高,请了人上门提亲,多半也是不会答应的!
因而韩绮这才演了一场戏,令得母亲发觉此事,她自知此事做得并不完美,二姐姐不是傻子,在心头略一思索,就会疑心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