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青定了定神,倒没过于惊恐失措,心想若真是死路一条了,哭爹喊娘倒在地上打滚也没用,不如省下力气,于是就这么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沾着蜂蜜一瓣一瓣的吃将起来。花瓣微苦涩,幸好蜂蜜很甜,浓郁的花香配上清甜的糖蜜,味道意外的不错。嗯……会不会是有毒的,所以皇帝要毒死他做为惩罚?淡绯色的唇咬着红艳艳的花瓣,沾染蜂蜜光泽,皇帝睇着他看起来比牡丹更好吃的嘴,竟一时移不开视线。李从玄在旁冷静旁观,对于自家兄弟的处境未置一词,酷到不行。反倒是今年的榜眼耿百佐干笑二声,鼓起勇气打哈哈道:「咱们的探花郎肖牛,这下真正是名副其实的牛嚼牡丹了。」冷笑话打破僵局,大家闻言都笑了。李从青吃完牡丹后没毒发身亡,见皇帝和颜悦色,猜想自己大概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便也松口气的的笑了,无羞惭困窘之色,悠悠然地感谢皇上恩赐天香一朵。他笑时,扬起的唇像绽开了沾露的花,鲜嫩欲滴。从未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但是皇帝注意到了,心道,世上怎会有男子唇若春花?竟比女人的樱桃朱唇更惹人垂涎,而且还是生在一个整体面貌平凡的男人的脸上。这唇,尝起来是何种滋味呢?遐思一瞬即过,皇帝轻笑一声道:「探花郎探的一朵好花呵。」龙心大悦,皇帝让李从青靠近自己坐,及镜头从过去式转回现在式。皇帝下诏,任命李从青为监察御史,至楚南与二河省巡视地方,探访民情,听取百姓的声音。众臣皆想,皇帝大概不再能忍受这只白吃食的米虫,藉故把他踢出去。然而那日在御书房看见李从青的几位大臣有了不同想法,他们目前还强忍着,没敢对别人分享这个不能说的秘密,真要憋坏了。朝廷派出监察御史是常有的事,代替不能时常离宫远行的皇帝去巡视天下,这次比较特殊的是皇帝令魏小渺同行。魏小渺自幼被选为三皇子即当今皇帝的贴身侍官,所受的训练和教育与一般宫人不同,地位当然也不一样,且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与皇帝可谓形影不离。他不仅仅只是皇帝的贴身侍官,同时也是皇宫内务总管,封有内官最高品位的从三品,虽然品位较之其他大官低,且是个寺人(宦官),但他拥有掌握内宫的实质权力,对朝廷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力,众臣大多要给他三分礼面。皇帝把身边这么重要的人给李从青带走,自然引来另一种说法,说真正的监察御史其实是魏小渺,李从青只是表面的纸老虎。事实也确是如此,李从青将此行当做游山玩水去,相关事务全由魏小渺操办,他只要负责坐着马车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就某方面而论,他是个颇没责任心的人,只想闲散地过自己的日子,这无异也是种任性。皇帝纵容他的任性,依着他的性子由他自在渡日,可这次毕竟让他离开自己这么久,不由得有些不舍。这次监察御史的出京也跟往常不同,以前监察御史在殿上拜领诏书后,自行于择定的日期起程。可此回皇帝竟然亲自送行至京城外郊,李从青临走时,皇帝还进入马车中与他单独「秘密会谈」。咳,这「秘密会谈」没有看倌大人您所期望的活色生香十八禁,限制级的那事在前面三天已经很狂野的滚过了,没必要在马车中再来一回,多累。「真不想让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宋煜只是拥抱他,依依不舍地亲吻。「那就别派我出去。」李从青不以为然,疲惫的打了个呵欠。由于即将别离的关系,皇帝半强迫的将他留宿皇宫,连续三个激情的春宵着实累坏他了,昨夜更是放纵,直到早朝前一刻皇帝才放过他。幸好监察御史得以因为准备出京事宜不需上朝,终于难得能睡到日上三竿,不用在大殿上和周公痛苦拉扯。坦白讲,他并不很想去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方面舟车劳顿,一方面离他的皇帝情人太远了。尽管嘴巴不说,内心对宋煜亦有几许依恋,毕竟过惯了有彼此在身边的生活,突然要他独身远行,还真不太习惯。「有些事你自然会明白。」宋煜若有深意的说。「皇上同微臣打哑谜呢。」「从青,朕要你牢牢记住一件事。」「什么事?」「无论如何,朕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我会尽快回来的。」李从青对他的话稍感不解,可没再多问。「不必急,等你想回来了,再回来吧。」宋煜深长地凝视他。「不过不要让朕等太久,朕的耐心总有用完的一天。」「皇上……」李从青更加觉得他有哪里不太对劲,每一句话似乎都带有暗示。他在暗示什么呢?「去吧,路上小心,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朕担心,晓得吗?」「嗯,我晓得。」二人一起步下马车,李从青再次以君臣之礼向皇帝拜揖告别,缓缓消失在皇帝的眺望中。而一起陪皇帝送行的几个大臣心中的八卦图疯狂乱乱轮,好想对天呐喊,皇帝和礼部侍郎一定有什么(奸情)啊啊啊──监察御史轻装简从一行共十四人,除了李从青和魏小渺,尚有二名随行官员、四名校骑护卫、三名侍从、三名车夫;校骑护卫骑马护行于前后左右,其他人分别乘坐三辆马车。李从青和魏小渺同坐一辆马车,车内铺了层厚软毯,颇为舒适宽广,一边的小几上钉着一片薄铁,好让镶磁石的茶具能稳当放置。「小渺,你知道的,我对于别人的事通常不会多问,可是这次我不得不问,皇上为何要你随行?」李从青忽淡淡问道。「皇上要小人好好侍候李大人。」「不止如此。」虽然李大人平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有时却又敏锐得令人惊讶,魏小渺不由得沉默,不知该如何说,关于七王爷的事……「楚南啊……我从来没去过,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李从青懒洋洋地支着颐说。「七王爷在三年前自请远赴楚南,当时很多人都很讶异,一个王爷怎么会想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像把自己流放一样。」魏小渺依旧不语。「算了,反正我永远都搞不懂这些王家人在想什么,还是睡我的觉就好。」李从青再打个大大的哈欠,侧身躺卧,补眠去也。魏小渺拿一件丝褂覆在他身上,细心照顾主子的心头肉。九岁入宫,十岁跟了现在的皇帝主子,转眼已过十五个年头,他从未见过皇帝这么宠爱过谁,甚至不再纳新嫔妃,连后宫都不常去了。要说谁最清楚皇帝和礼部侍郎之间的奸情,咳,恋情,非魏小渺莫属,他自始至终静静地看在眼里,默默为他们保守秘密。你若好奇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或事构成这二人好在一起的契机,他会说,大概是六年前的春祭宴刺客事件吧。◇提到刺客,不得不说皇帝这个工作充满职业风险,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性命危机,因为不管你做得多好或多坏,总会有人想下药毒死你、放火烧死你、骑马踩死你、丢蛇咬死你、提刀砍死你、拿剑刺死你……不屈不挠地,不害你死个千百次就不甘心。不知哪个史学评论家为此曾说过一句话──一个没遇过刺客的皇帝,不能说是真正的皇帝。(唬烂的,并没有)德治五年,即科举大试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