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师觉得现在是个好时代,好到他这样的大名士不出来做官都不好意思。
真的是“北阙休上书”?
反话罢了。
真实的意思是:“魏阙心常在,金门诏不忘”。
只不过当今天子虽然是“明主”,却并非他想象中的那种明主。
太宗朝的马周,“直犯龙颜请恩泽”。
可那也只是太宗朝罢了。
唐太宗能被魏征气得七窍生烟后说“会须杀此田舍翁!”
第二天仍然要对这个乡巴佬客客气气的。
大唐天子怎么可能代代如此呢?
何况就连太宗自己也不是能坚持到底的。
重孙李隆基就更加不会了,他生气了,把下面人乱棍打死的记录屡见不鲜。
一旦失去了他的喜爱,再想赢得回来也几乎不可能。
孟老师如此,陈十一郎如此,张九龄如此,李林甫如此,废太子李瑛如此——
唯一例外的那个人叫杨玉环。
偏偏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与这个君主相关,文化的繁荣,经济的昌盛,军事的强大,得罪他几乎很难在各方面出头——乃至日后大唐的衰落,同样与他密不可分。
陈十一郎,能够成为这第二个“例外”的人吗?
又或者,可以不依赖这位“圣主”,开创一个新局面?
无论如何,陈十一郎需要有点自己独特的技巧。
……
“等这次病好了,十一郎与我学诗吧!”孟老师捻着胡须微笑道:“我年龄大了,是时候有一个真正的传人了。”
他也看过陈成那些所谓的“原创”的诗,大多数人一生都写不出陈十一郎的那些“作品”,孟老师自然不把陈成当作寻常少年看,这是的的确确的一个天才。
天赋甚至要超过他年轻的时候。
可是孟老师依然可以俾睨天下地对陈成说:你跟我学。
小朋友,你可以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陈成看着孟老师那认真且柔和的目光,脑袋忽然一热:
这半年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又有点想流泪的感觉——
因为得到一句当世大宗师的首肯,日后就不担心没有一身真本事了。
十一郎最缺的就是真本事。
至于人情世故,溜须拍马——前世在酒店中摸爬滚打,跟各种人虚与委蛇,他可比孟老师、李白、杜甫这些人强多了。
“固所愿,不敢求尔!”陈成一揖及地,深深埋下头去。
孟浩然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这就算是正式的“拜师”仪式了:“能有十一郎这个传人,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你仪甫大兄,实在不是这块料。”
孟老师的儿子“孟郊孟仪甫”(不是中唐那个孟郊),比乃父还要纯粹,真的只知道种田。孟浩然想想也无奈。
“‘夫子’现在真的是陈苌的‘夫子’了。”陈成嘻嘻笑道:“但是今天学生没来得及,也没准备‘束脩’和‘乘壶酒’,当在来日补上。”
“我还有一樽极品的‘剑南道烧春’,当献于夫子,与夫子浮一大白!”
孟老师一听到“剑南春”的名字,眼睛都直了,谗得险些口舌冒火,按捺内心的骚动,无可奈何道:“我也知道酒不是个好东西,多次误我大事,这次还险些要了我性命——可确实离不了,想必是腹中‘酒虫’这几个已经被饿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