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带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去了养蜂夹道,东西?重,车走得慢,他也勒着缰绳,让胯下骏马慢慢踱步。太阳晒在脸上,他眯着眼想着最近的事情。皇上始终都在打压旗权和贵族外戚之权,而老八放弃此种原则对八旗贵胄输送利益才换取彼之群体的?称颂,只是,以老?八所为,大清必将重回关外贵族共治之旧习。但老八拥趸已深植朝野,皇上只能唾面?自干,复立太子,压制群臣。太子被接回东宫,众人仿佛集体忘记了当日的?情形,重归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然而,表面?一如?往常无法掩盖背后的?异样,皇储之尊已?如?麋鹿曝于荒野,周围,群狼环顾。野心如?同星火燎原,比外头夏日的?太阳还要滚烫。正?想着,养蜂夹道已?近在眼前,狭窄的?胡同过道,骡车走得十分艰难,四爷有些不耐烦,他摆摆手,车立刻就停了。虽然车过不去,人是没问题的?。苏培盛带着几?个?小太监将车上的?包裹抱在怀里,包裹太重,不留神趔趄一步竟闪了腰,他僵着身?子跟在后头,鼻尖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药物,还有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尿碱味太重,刺激到眼睛,几?乎让人流下泪来。天气热,夹道内没有一丝风,闷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墙角的?青苔不知是干的?还是热的?,早已?变成黄色,一丝火星子就能烧起来。一股子邪火从心头腾的?一下升起来,四爷的?脸立刻阴沉下来。领头的?太监腰几?乎与地面?齐平,都说雍亲王是位冷面?阎王,如?今看来,果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破旧木门?上的?铜锁带着一丝油亮,应当是有人反复开锁所致,门?刚打开,便一股骚燥之气迎面?扑来,四爷一撩袍角,抬腿走了进去。屋内昏暗,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侧面?开的?小窗户透过的?光看清了榻上之人。十三爷撑着胳膊坐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四哥?”小屋子里只有一扇支摘窗,从里头开着,也能透气,但只有两本书大小,外间阳光明媚,而落在榻上的?只有一个?光斑。光斑落在麻灰色的?铺盖上,给它加了一层莹润的?光,看上去不像是破麻布,倒像是进贡的?缎子。四爷心中邪火越烧越旺,这些人通通都该死,他们怎么?敢这般作贱一个?皇阿哥!他坐到榻上,也不敢问别的?,只问道,“伺候你的?那些人呢?”十三爷面?上激动之色稍减,换成了郑重的?模样,“包衣大和饭茶上人均行退去,交给他们各自的?佐领、管领当差行走了”。这是皇上的?旨意,没有任何人置喙的?余地。四爷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指使苏培盛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其余的?几?个?小太监已?经满屋子忙活起来,有打水抹桌子的?,扫地倒尿壶的?,四爷则是亲自扶着十三爷起身?,叫人换铺盖被面?。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觉得宁宁准备的?东西?过了些,如?今看正?是刚刚够用。十三爷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没想到却直接摔回了榻上。
四爷低头一看,只见十三爷双膝上满是白泡,还有破后形成的?疮,稀脓水与血水混成一片,顺着膝盖滴至床铺上。他面?上风云变色,那股子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踢在旁边看门?太监的?心窝处,“这都没报给老?三?”那太监额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报了,报了,真不是奴婢……”真的?不是他没报,而是三爷没报给皇上,但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攀扯三爷。满宫里都知道三爷跟十三爷早就不对付,当年敏妃娘娘去世三爷未满百日便剃头,被十三爷告到皇上面?前,三爷也因此削了爵,降为贝勒,在众兄弟跟前丢了脸面?。一旁的?十三爷摇了摇头,干涩道,“罢了,四哥,都是听命行事”。若是皇上关心、在意,给这些小兔崽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瞒报,但皇上舍弃的?人,谁都会过来踩上一脚。四爷是冷着脸回来的?,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他在书房里龙飞凤舞写?了好一会大字,那股子寒意仍旧围绕身?侧,不曾消懈,小全?子进去送茶,也被拉出去打了十板子。苏培盛守在门?口,即便是门?外,他僵着闪着的?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板子落在自个?身?上。拐角处,于进忠伸头缩脑的?看着打板子,苏培盛正?想上前叫住他,就见他身?影一闪而过,竟扭头跑了。“这小兔崽子”,苏培盛撮着牙花子,这小子眼见着越来越滑头,明明都睡在前院里了,见主子爷此刻心情不好又?溜了。不过,虽然于进忠怕主子爷想起兰院,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总得让主子爷把这股邪火发出去,不然受苦受难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苏培盛打定主意,叫人用天蓝釉杯装了一盏冰镇的?酸梅汤,这套瓷器与兰院的?那套洋红釉彩只有颜色不同,这酸梅汤也是耿主子爱用的?东西?。他蹑手蹑脚的?将茶碗放在桌上一角,又?悄无声息的?门?口守着,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主子爷摔帘子径直出去了,正?是去兰院的?方向。兰院内,耿清宁已?经从于进忠那知晓前院之事,心中也在祈祷四爷不要来兰院。二人地位不平等,怎能不让人战战兢兢,她苦中作乐的?想着,就这她都能产生感?情,说不定还有些斯德哥尔摩症。以前网上说,穿越相当于拐卖,但是是拐卖到另外一个?时空去……她还没想完,外头已?经传来葡萄大声喊吉祥的?声音,耿清宁在心中哀叹,难不成身?为四爷的?灭火器就是她的?宿命?问题是,她也不知该如?何灭火啊,以前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能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来不及细想,她急忙下榻,趿着绣鞋就是一福。耿清宁这一福身?,倒是让四爷愣了一下,热河行宫只有他们二人,她又?怀着身?子,自那就免了她的?礼,今个?倒是怎么?了?没人扶她?耿清宁不停的?从眼角瞥着四爷的?脸色,难不成还在生气?见她一脸的?惊惶,连头上的?流苏簪子都在微微晃动,四爷心中的?邪火就消退七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她,又?将簪子插的?紧一些,才携手坐在榻上。此刻也不嫌弃热了,耿清宁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想起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