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樊刚经历过场屠戮杀伐,情绪十分高亢,粗着嗓门道:“这还犯得着猜!本将军从前与那小皇帝交过手,年纪轻轻倒有些本事,只可惜满脑子的三纲五常,家国大义,贼他娘的顽固!莫说是投降,能留个全尸给咱们带回去都难!”
一番话说完,666已经慌的不行了。
周昭却是依旧目光笃定地望着宫门。
“那本相可要道句可惜了!”萧闫寥笑道。
雷樊看向他,皱眉怪道:“可惜?丞相是有什么可惜的?要不是那秦恪太棘手,东陵三年前就该灭完了!还需要咱们再损耗那么多的兵力?”
“我这一声可惜是替王爷说的。”萧闫寮扶须笑道:“雷大将军怎么忘了?那东陵后主虽然性情冷硬无趣,但毕竟生的剑眉星目,风姿卓绝,可是难得一见的俊相公,想必呵呵一定十分合王爷的胃口。”
雷樊闻言,不由面色有些难堪回头咳了一声。
耶律崇烨性情残暴,位高权重,除了萧闫寮因着自家极受荣宠的皇后妹妹和太子外甥会与他偶尔拐着弯唇枪舌剑几句,文武百官多有些惧他,雷樊这个人倒是个例外。
他自己也是个视人命如蝼蚁杀性极大的嗜血之人,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对耶律崇烨不仅不惧,反而膜拜追随。在他眼中,怎么折磨死人都是小事,但是龙阳之癖这就很有损形象了。
耶律崇烨贵为王爷,又功名赫赫,是西辽响当当的大人物,可惜却偏偏在私下里有特殊癖好,对男人有兴趣,而且手段残忍肮脏至极,虐待玩死男宠和战俘都是家常便饭。
本来西辽皇族贵胄偶尔猎奇私下里玩两个男奴早就不算太稀奇,只是对于大部分正常男子来说,到底不是什么能拿的上台面说的。
周昭知道萧闫寮这老国舅爷明面是为耶律崇烨着想,实则是见缝插针拐着弯的要他难堪。
耶律崇烨手握重权,乃是太子登基的最大威胁,萧闫寮为了他那一心想拥护的皇后妹妹和太子外甥简直时时刻刻恨不得耶律崇烨这位很可能威胁到自家外甥登基的王爷落下马来。
周昭可不是耶律崇烨,他不仅不会觉得丝毫不舒坦,反而巴不得这老不休再多给自己挖点坑,不仅不与他多辩解,反而顺势笑道:“确实是个极品!不过萧丞相这般替本王可惜,难道那人若还活着,本王就能擒回去绑到床上随便玩个够不成?”
萧闫寥知道秦恪那样的人必然不可能投降,此刻只为图个嘴上痛快,于是大笑道:“王爷带军辛苦,若能生擒那秦恪,便把人给王爷玩够了再杀又有何妨?”
周昭看着他,笑,“那可要谢萧国舅体贴了。”
正说着,殿上残破的雕花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内侧推开了。
萧闫寥看过去,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众人也纷纷看了过去,只见那层层高阶之上,正立着一人。
身着丧服,捧壁奉圭,竟正是东陵后主秦恪!
西辽大军瞬时一片震惊骚动,各个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秦恪这番装束做派,自然是示降之意,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人,竟会愿意出来受降。
秦恪一心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是宁折不屈,铁骨铮铮的大英雄,西辽人虽然恨他难对付,却也敬他是条汉子,这样的结果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聪明老道如丞相萧闫寮也是不由瞠目,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
呼啸风雪之中,秦恪入就丹樨,一步一步从殿门走下台阶。
因情势危急,未及准备,那白色丧服其实只是秦恪卸去铠甲后贴身穿的白色中衣。
他身有箭伤,只是简单包扎过,那单薄白衣早已被渗出的血浸染的斑驳,脸上也是溅了污血,散落的额发被猎猎狂风吹的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秦恪却仍是芒寒色正,不卑不亢,每一步都走的端庄得体,威严豪迈,仿佛重重台阶之下仰望着他的众人才是向他俯首称臣的俘虏。
周昭高高坐在马背之上,眯起眼,看着径直走向他的人。
走到了耶律崇烨马下时,雪屑已落了秦恪满头满肩。
他在纷扬大雪中与耶律崇烨遥遥对望了片刻。漆黑的眼瞳暗流汹涌,被冻的发紫的手攥紧到颤抖,仿佛手中呈着的东西似有千斤重一般。
脑海中又闪过太傅那张藏于剑身之中的信笺,那熟悉的苍劲飘逸的字迹时隔多年重现眼前,似还能叫人忆起当年同太傅书信往来师徒相知的温情,却在结尾书了一个无比残酷的字。
“降”。
那个字如铁锤一般几乎击碎他的理智,让他陷入一种悲愤至极,耻辱至极,甚至震怒至极的状态。
降!如何能降?!他这些年拼死维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巍巍东陵近千年基业在他手中以山倒之势倾覆毁灭,已是痛苦自咎至极,难道还要他用这样的方式,让东陵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
魏昭,他为何能!又怎么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但秦恪还是选择出来了。
他虽生性刚毅耿直,却并非空有一腔孤勇之辈,纵然再无法接受,他知道魏昭说的对。
没有退路,所有的路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