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大学生涯已经挂了两门课了,再挂一门,估计就不能继续跟着教学计划走下去了。冒多大的风险,得多大的收益,这都是他自己需要衡量的事情。
不能再想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了,我题目还没写完,这门课之前陈老师已经找我谈过话,我可不能再随便对付。
直到考试结束,我绞尽脑汁,拼命回想之前复习的内容,也只写到两道题。其中一题算是勉强答完了,而剩下那题,我只是把还能记得的定理默写了下来,步骤也只写了一半,并没有进行运算。
出考场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言恋、莫莉和舒塔客正兴致勃勃地大声对答案,其中莫莉的声音最为洪亮,她不停强调第二题的答案,我尚未来得及跑开,就听到了他们对第二题答案的确认。而那第二题,正是我唯一一道勉强答完的,仍抱有希望的题。而我的答案跟他们的完全不一样。
我慢慢放慢了脚步,走在了他们三个后面,陆一乔和刘铜溪快速地从我身边走过,接着武巧巧也跟着陆勾走了过去。我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猜测自己此时的眼神一定像极了被嫉妒烧红眼的杀人犯。真是心胸狭窄而幼稚。我别过头吐出一口气。
出教学大楼的时候忽然碰到从另一个门口出来的沈桦,他和其他几个男生走在一块,他看到我,微笑着挥了挥手,正想跟我说些什么,我挤出一个笑容,随即扭头不去看他。等我开了自行车锁,发现他已经和那几个人走远了,步伐轻松,手插在裤带里,很是惬意自然。
站在这不一会就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前门,我扶着自行车孤零零地站在风里,忽的想起,沈桦这么了解我的朋友交际圈,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他的。
母亲晚上的时候又发微信找我。一发又是好几条长信息。父亲晚上去陪领导的饭局了,她在父亲出发前叮嘱他不要喝酒,身体重要,可父亲回来时还是一身酒气。母亲跟我诉苦,接着自怨自艾起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像父亲一样有稳定的工作,在我还在读义务教育期间只能在家照顾我。我安慰着她,就跟从小一样。直到她最后用&ldo;不用你担心,我会处理好&rdo;做结尾。
我的头开始越来越痛了,情绪也越来越烦躁。
我点开与父亲的微信聊天框,翻看着之前他发给我的信息。事情总是有两面,如果只了解一面就做出了自认为正义的举动,恐怕迟早会掉进让自己羞愧至死的局面。母亲是个暴脾气,从我记事起就事事想拥有绝对控制权。不光是她的事,还有我的穿衣厚薄,我的学习时间,我的人生规划,父亲的饭量,父亲的业余爱好,父亲应该参加的饭局,甚至父亲的职业选择。父亲平时是个温和而又好脾气的人。可一直都如此温和的人,注定有让人胆寒的另一面。
母亲并不一定能做出最佳的选择,可她坚信她是正确的,而父亲为了家庭和谐,只得让步。可时间一长,再稀薄的灰尘也能累出近乎十厘米厚度的污垢。父亲脾气爆发的时候,就像试图拔出深深插进心口的利箭的凶兽,他板着脸往地上狠狠一摔手机,碎片散落各处,他就赤脚踩过去,也不在意是否脚底被刺伤流血。他就连发脾气,都在忍,都不愿彻底失去对自己情绪的控制。他害怕误伤母亲和我。所以他伤害自己,手握拳疯狂地捶自己的头,或者砸自己的腿。母亲看到自然会害怕和担心,于是絮絮叨叨的指责就成了絮絮叨叨的自怨自艾,埋怨自己没能力,父亲和我又不听她的话。她声音不小,一直萦绕在整个房间里,清晰地传进我和父亲的耳朵里,却又不会过大,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幼时的我,就站在两端的中点,从惊吓与恐惧中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却又不知我是冷是暖,望着面色铁青隐忍,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然后扭头,望着房间里靠着墙角蹲坐着,絮絮叨叨擦眼泪的母亲,竟觉着自己因为解不开这难题而害怕。
后来,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我依旧得不出完美的解法,而曾经张皇失措、甚至崩溃的小小少年也在这拉锯中长成了神色疏离的冷漠青年。
翻完与父亲的聊天记录,我不禁觉着胸口堵得慌,便离开空无一人的宿舍,去湖边走走。
湖边的冷风让我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我怎么深呼吸却也摆脱不掉那沉闷压抑的感受。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是个未知号码。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也不想地接通了电话。
&ldo;是杨一墨吗?&rdo;电话那边是个男的。
&ldo;嗯,我是,你是谁?&rdo;
那边冷笑了一下,这态度让我在救命稻草这个想法上划了一个叉,&ldo;我是何术。&rdo;对方没等我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就从手机听筒那小小的方块口里拥挤而出,&ldo;杨一墨你他妈是不是犯贱,还是脑子被自己的排泄物糊住了,太平洋警察管的挺宽啊,有病赶紧去治好吗?是不是成天除了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就没正事干了?&rdo;
我没吭声,虽然何术未作解释就朝我一通骂,我心里的愤怒就快撞门而出,但我还是听他骂完,然后保持沉默。
&ldo;喂,多嘴娘娘腔你还在吗?喂?喂!&rdo;何术以为我已经不在听电话,音调陡然升高,发现依旧没有回应,音调又慢慢降回来,&ldo;真是个怪胎。平时成绩就一般般,明明跟我差不多一类人,只不过受欢迎些,就成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现在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个背后嚼舌根的娘娘腔,竟然还破罐子破摔,举报我们作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