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知道,谢谢你。护士姐姐,你能帮我把这个床调回原来的样子吗,我上一个探病的朋友忘记把它调回去了。&rdo;
听到&ldo;姐姐&rdo;两字,那位值班护士似乎愣了一下,弯腰稍微捡起手机的碎片,走过来放到床边桌子上,俯身把床调回原样,走时轻轻地关上了门。
杨一墨的目光沿着天花板的裂缝游走,绕着无意义的圆圈。
半小时前,他还焦急地忍着疼痛,猜测着沈桦他们的事情走向。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花的心思基本被沈桦看透,接下来,只需要想好如何让大家知道自己因为&ldo;走运&rdo;而没有死的消息,然后再将今晚的事情一带而过。
他们会像我设想的那样,我忘记昨晚,他们便忘记我之前的过错,重新成为朋友吗?
沈桦他,还会回来吗?
杨一墨想着这两个问题,就像同时挖着两条隧道,挖着挖着,他迷失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闭上了眼睛。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的部队大院。院里的大树们还是那么郁郁葱葱,树下小朋友们都在兴奋地围着一个个小洞口,拿着一塑料瓶子的水灌进去。他自己张罗着一个人蹲在没人围着的小洞口旁,雀跃地看着水咕咚咕咚地倒进去。
他知道没人会来抢他选的蛐蛐洞。这样最好了,灌出来的蛐蛐就是他自己的了。
有人站在他前方。
&ldo;路昊!&rdo;他招呼着那个看起来没比他高多少的小孩和他一起蹲在一边,看着瓶子里的水慢慢完全灌进洞里。
&ldo;路昊,为什么这个洞里没有蛐蛐?&rdo;他觉得蹲得脚麻,站起来抖了抖腿。路昊没吭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倒插在洞口的可乐塑料瓶。
&ldo;路昊,那个肖大巴掌呢?我刚刚还看到你跟她在一块玩。&rdo;
路昊终于站起来。他们两人就像两个瓷器胖娃娃一样并排站着,只不过路昊更白一些,杨一墨更黑一些。
&ldo;她自己要回家的。她说要拿什么东西。&rdo;路昊想了想,才补了句,&ldo;我都只跟你玩的。&rdo;
&ldo;那就好。&rdo;杨一墨学着自己眼中的军官模样双手背在身后,并抬出一只手拍了拍路昊的肩膀,露出自认为欣慰的笑容。&ldo;算了,这蛐蛐估计把水都喝完了,所以才不出来,我们回我家玩丢石子吧!我这次一定会赢你的!你可不许让我!&rdo;杨一墨一边说着一边揽过路昊的肩膀。
路昊点了点头。
&ldo;我不是说你不能让我,但你也不能让太多。&rdo;杨一墨怕对方没明白,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路昊又点了点头,&ldo;我知道。&rdo;
杨一墨看着幼时的自己和幼时的沈桦,才发现路昊回过头朝那群小孩子望了一眼。那群小孩子之前一直在打闹嬉笑,看到他们走了之后更是乐不可支。领头的小孩更是朝他们的背影扔了个石头。路昊立马冲了回去,和那个小孩撕打起来。
一片混乱中,他看见加入战局却被推出来摔倒在地的幼时自己,和远处飞奔过来的一大群妈妈们,和几个士兵。他望得再远一些,就看到了站在最远的双马尾小女生。幼时的肖文颜在那儿,正着急地揉着衣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
&ldo;一墨妈妈,我真的是忍着很大的火气来跟您好好谈谈的。这事您看打算怎么处理?&rdo;路昊的母亲比前几天在酒店里看到的年轻不少,年轻时的英气还在。
&ldo;什么叫忍着很大的火气?你们家路昊受伤了,我们家一墨就没受伤吗?你看看他的膝盖这皮破的,本来他从小就身体弱,跟你们家孩子在一块玩之后就变得皮了不少,天天到处乱跑,还不是你们家孩子带坏的?怎么好意思说我们家孩子的问题?&rdo;杨一墨妈妈对着路昊妈妈发火,杨一墨则悄悄探出头,从自家妈妈身后望过去,看到了同样被护在路昊妈妈身后探出头的路昊,却一把被自家妈妈拉回去,生怕对方看到会抓住任何把柄一般。
路昊妈妈哽住了,气得差点就要放弃修养和矜持去骂人。这时却是肖文颜的妈妈夹在中间,努力平息她们两人的火气。肖文颜妈妈和两人都不熟,碍于这面子,她们二人还是暗暗又压了压火气。
&ldo;陈季呢?陈季妈妈呢?&rdo;杨一墨妈妈也不顾不得各自家的丈夫的官职谁大谁小。她只知道自家孩子就因为略微胖了点就被其他小孩嘲笑欺负,尤其是这个陈季,每次欺负到自己小孩哭着回来,身上总是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ldo;我小孩可是说是你们家小孩先动的手,你们家小孩欺负人可是大家都心里清楚的。你们家小孩带着这一帮小孩来合起伙欺负我家小孩,还好意思让我家小孩替你们家小孩受责难?&rdo;
只见陈季妈妈一副优雅温和的模样从人群中走出来,拉着低着头乖巧听话的陈季。&ldo;一墨妈妈,如果我家小孩真做了错事,我这就替他给你们道歉。可你也不能随便听别人搬弄是非。我家小孩这么胆小,哪做得出这种事情。&rdo;
她身后的妈妈们全都点头说是,更有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陈季在学校成绩如何优异,在大人面前多么听话懂事,连看到小动物都是不忍心伤害的,一个男孩子这么听话真的很难得了。
&ldo;都是六七岁的小孩,打打闹闹很正常,过去就过去了,你们说呢?&rdo;一个经常跟陈季妈妈玩得比较来的阿姨站出来,开始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