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种漏洞百出的耍无赖争辩只能更让雷诺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就够了。而且字里行间也隐隐暗示了江雨树随便拉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就能讲内情,可见她的嘴巴也没有多牢靠。朋友和信任这两个重物在天平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平衡测量。而我,从来都不会把信任放进天平里做衡量。对朋友的信任终究会成为致命的利刃戳进自己的心脏里,只是时间的早与晚不同罢了。
雷诺再写了一次纸条给我,我看都没看就直接撕碎了扔在一边。雷诺后半节课也没再戳我后背。而我一下课便谁也不理的冲出了教室。不过以我现在的名声,也没有谁有要理我的意思。我知道,我在为我的未来埋下那些炸弹。可笑面人却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又陷回高中时交际一般、成绩一般的隐形人在被冷漠孤立的悬崖线上的难捱处境。笑面人就像站在悬崖边上被蒙住眼睛的我的背后那一人。这不知何时会来,又不知何时会退去的背后致命一刀让我一直被挥之不去的忧虑追缠着。我没法不为自己未来的可能性担忧。我知道身处现在去担忧未来是很傻的行为,未来终究说不准。可我停不下思索未来的可能性,甚至直到想不出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足够让我被吓到瞪目结舌,嚎啕大哭一场,我才相信自己做好了准备。
我从来就不喜欢走钢丝。我只喜欢看别人表演走钢丝。既然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摇晃太过折磨,那不如跳下去。至少纵身一跃后那一瞬间,我能看清那悬崖边趴着的,一直躲藏在我背后的人或因事情突变而惊慌、或因心计得逞而满足、或因仇火未使而暴怒的脸庞。
有那一瞬就够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每天都处在复习,吃药,头晕头痛喉咙痛,擤鼻涕,没胃口的几种状态排列组合的情况中。圣诞晚会之后,合唱团再要活动,大多数团员就缺乏动力了,我思索着或许能在考试周结束前再挑一晚上聚一次,也算是圆满了这一学期的合唱团活动。可众人的有空时间一直凑不齐,提出的借口更是各式各样但却有理,我也只好期盼着这最后一聚有实现的可能。
可不论我做什么,脑子里总有那么一部分,一直如同啄木鸟一般不知疲倦地啄着我的神经,&ldo;谁是笑面人?谁想让我孤立无援?谁对我内心充满怨恨?&rdo;
父母最后回家之前,来看过我一次。与几天前来见我时不同,他们两个之间貌似在冷战,母亲并没有遮掩他们在冷战的事实,而父亲则一直试图缓和气氛不让我察觉,可我还是从母亲对父亲的颐指气使中听出了端倪。大概又是父亲没有按照母亲为他设定的计划去走吧,如此反复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次了,冷战期间哪怕说过再伤害彼此的话,最长两周,他们还是不得不在过日子的惯性下,重新回到循环的开始。只是那循环里不再包括少年时的我。
中午把父母送上开往机场的的士,我就回去准备下午的数据结构考试了。
考试的教室在学校偌大的东区中的一片教学群楼中。我骑自行车进围成半扇形的教学群楼,远远望见同样骑着自行车的雷诺。显然还躺在病房里的那位恐怕要错过这场考试了。
我望着雷诺在离我近十多米处的停自行车点停了车,踏上四阶楼梯走上平台,迈进教学楼的玻璃大门,我才找到一处离他自行车较远的地方,丝毫不介意考试时间快到了,仔仔细细地把车锁锁好,再望了一眼已经拿出东西的车筐,才迈上教学楼前的台阶。
冬季的阴天非常常见,沉闷的灰色均匀地覆在整片天空上,渐起的寒风也吹不散。我流着鼻涕,听着风呜呜刮过的声音,自己裹在鞋子里的双脚不知为何冰凉,双手也只能蜷缩在口袋里哆嗦着。空旷的教学楼一楼大厅只回响着我时重时轻的脚步声。左边的后槽牙旁边的智齿又闷痛起来。
真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我推门进考场的时候,陈老师早就坐在讲台边的椅子上,对着他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屏幕。这个摆满电脑的教室里还有些同学们聊天的声音,不过正在慢慢减弱,我头也不偏地直直往最后一排走过去,发现早已经坐满了人。整个教室一共有十八排,分成两列。每一排一共只有六个座位,每个座位上摆放着一台打开的电脑。不得已,我看了眼左侧的倒数第二排,依旧是坐满了人,舒塔客,莫莉和言恋正在那儿对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讨论问题。我将目光再往前移动一排,发现了陈城成和何术。他们两人倒是自在,丝毫没有表现出对稍后考试的担忧。我拉开他们旁边空着的椅子,也不问&ldo;我可不可以坐在这儿&rdo;,便一屁股坐下,书包扔在座位后面,开始准备考试。他们也倒是没理我,转过身与后一排的言恋他们聊了起来。
整份卷子一共四道题,都需要结合电脑中的软件使用才能完成答题。整个考试时间一共九十分钟。
在歪头试图回忆所学的定理时,我听到了几声窃窃私语。我看了眼监考老师和陈老师,陈老师依旧看着自己电脑屏幕,另一个监考老师则正站在另一列的第一排看着那三位同学,背对着我们。我侧头再看,发现何术正一边注意老师们的动向,一边问陈城成问题。得到了一定答复之后,他又回头,跟言恋和莫莉轻声交谈起题目的做法来。我默不作声地重新看回自己的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