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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页)

周太安当晚就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婆子两个稳当的丫头和两个勤快的小厮到丁小伟的院子里,丁小伟喝了安神汤睡了一整夜,但睡的并不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到陌生的婆子要伺候他起身被吓了一跳。直到杜鹃把周太安安排人来的事告诉他,他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喜欢这么多人伺候但也没法让人回去,最后还是只留了杜鹃百灵在屋里,把旁的人都打发到院子里干别的活了。早餐送来了四样点心八道小菜比平时丰富,但丁小伟没什么胃口还是杜鹃劝他多吃些才勉强多吃了两口。床上早就换好了柔软的毯子,吃完饭丁小伟就被婆子看着上床,什么都不让做。没一会儿周太安就和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一起来了,周太安问婆子丁小伟早餐吃的如何,婆子如实答了,周太安皱皱眉看了丁小伟一眼还是忍住了没说他什么,然后吩咐丫头去煮点开胃的山楂银耳羹来。老大夫给丁小伟把脉把了好一会,周太安也一直在旁盯着,直到老大夫对着周太安点点头,两人才一同来到前厅。

老大夫先是给丁小伟开了张方子,仔细嘱咐了婆子这药怎么熬何时服用,等婆子都记下后拿着方子走了,屋里就只剩下老大夫和周太安,老大夫才慢悠悠的开口。“我尽全力,也就六成把握。”周太安微微皱眉思索了会才接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这一胎一定要保住。”赵老大夫是一直照料周太安身体的老人最是知道周太安的心思,之前周太安吩咐他给丁小伟把脉他就清楚周太安很是看中丁小伟这一胎。但丁小伟本来身子就与平常女子不同,怀孕已是及其凶险,更别提周家后院这么多年那么多孩子都没生下来长大的龌龊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周太安把事情说清楚,别最后这胎出了什么问题再赖到他头上。赵老大夫打量了下周太安的神情才缓缓开口:“这胎能保,但生产时会极其凶险,若你只是想要孩子我有法子留下,就怕…八姨太的身子你是清楚的能有孕已属奇迹,若他能一直按照我的方子准时服药好好休息,我有八成把握,但若是这其中…孕期若有不怀好意之人刺激到八姨太,那一尸两命的概率很大。”屋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周太安难得沉默了良久,过了好一会他才郑重的吩咐赵老大夫:“保孩子,别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敲打。”赵老大夫早就猜中了这个结果,他又留了几张食补的方子给婆子,并交代婆子这段时间要把丁小伟每天用餐时间,用餐多少和几点就寝几点起身都记录好才离开。

赵老大夫走后周太安又返回屋里看着丁小伟喝了一大碗山楂银耳羹,又吃了几块点心才离开。丁小伟难得得了清净,他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说想自己休息会。从昨天到现在他才刚刚能接受自己怀了孩子这个消息,他把手放在小腹上,还是不敢相信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长大。他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周谨行的脸,周谨行知道这个消息吗?他会开心吗?他又用手轻轻摸了摸肚子想到周太安刚在旁看着他喝山楂羹的样子,他对这个孩子确实上心,但是这个孩子八成不是他的。丁小伟嫁进来后和周太安只同房过两次,和周谨行的次数却是数也数不清。他心里祈祷这个孩子是周谨行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心爱护这个孩子,可他又怕这个孩子是周谨行的,他怕事情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他最怕的还是连累了周谨行。

周太安并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来了周老太太的院子。周老太太常年礼佛,屋里拱了好几尊佛像,周太安走进屋里的时候她正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佛像磕头,周老太太听到周太安的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周太安也点了三炷香插到香炉里。二人无话,等周老太太跪拜完站起身就对上了周太安阴骘的眼神,周太安阴沉的声音传来:“八姨太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周老太太转过头对着佛像回周太安的话:“他是个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周太安并不理会周老太太的话,还是继续说:“以前的事,我没计较不代表我不知情,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这个孩子不能有差错。”周太安说完完全没管面色苍白的周老太太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周老太太双拳紧握,因为愤怒哆嗦了几下身子,然后颓然的坐在地上。一直跟着她的老婆子冲进屋扶她,拽了她半天,她整个人却全失了力气往下坠根本起不了身。她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平,也不在乎这屋满屋子的佛像,断然揭开了那阴暗的过往。“他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清楚…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他清楚,那些孩子是如何没得,他也清楚。真可笑啊,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从来没在乎过。”周老太太说完就痴狂的大笑起来,婆子小声唤她让她注意场合冷静下来,她却满不在乎。直到婆子又问她关于丁小伟的孩子还像以前一样处理吗?她的眼睛才恢复几分清明可声音却还是带着癫狂:“不急不急,孩子要十月怀胎才能生出来,就算他怀孩子时候无事,生产也是一大关,就算他平安生产,孩子也不好养大,那么小的孩子,一场风寒就会要了他的命…老太爷多少年都没这么在意过一个孩子,等孩子没了,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周老太太说完就继续疯癫的笑起来,那婆子看劝不住她忙上了三炷香请愿:“请佛祖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夫人是日子太苦了失心疯了,求佛祖千万别怪罪她!”婆子说完就“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叫别的婆子丫头进来扶周老太太,周老太太看见仆人们涌进来倒是不笑了,但还是身子沉没力气,就随着仆人们七脚八手的把她扶到卧室床上休息,然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周太安对这个孩子期待很高,甚至想出了让丁小伟搬到他院子去住的想法,但一想到丁小伟对着自己那表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自己太过反感,如果朝夕相对反倒影响他养胎,还不如现在这样他能得个自在。再说自己表现得越重视有不好心思的人就越想动手,本来前两个月的时候周太安还基本每天都往丁小伟院子跑一趟,想明白了这些后就不总去了,只是仔细嘱咐了丁小伟院里的婆子,把那院子看的铁桶一般牢固。丁小伟这胎怀的确实辛苦,先是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再是哪哪都不舒服,人家别的孕妇有了孩子都睡不够,他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是他身体确实不舒服,二是他很想念周谨行,仔细算来,自他有孕的消息被周太安知道,周谨行就没再来看过他。他能理解周谨行的做法,现在这院子里里外外全是周太安的人,周谨行若贸然前来确实太过冒险,他也想过自己出去偶遇周谨行,哪怕只能见一面说两句客套话对他来说也是宽慰的。但他身体实在太不舒服,很久没好好吃东西,晚上又睡不好,再加上婆子看着,根本就没机会走出院子。日子就这样过着,丁小伟怀孕快三个月,身子才好了不少。也许是赵老大夫的安胎药有了效果,也许是丁小伟这段时间安心休息确实养好了身子,总之他能吃下东西了,也可以睡整夜的觉了。赵老大夫告诉周太安丁小伟的胎这就算坐实了,这孩子能保下来的几率可算提高了一成,周太安大喜过望给了赵老大夫很厚的银钱打赏。

一转眼来到了腊月,北平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丁小伟的小院里银装素裹,他已经近一个月没出过门了,外面冷得紧,又满地都是雪盖着冰。丁小伟的肚子刚微微隆起,这段日子他习惯了喝安胎药,习惯了身体不舒服,习惯了肚子里怀着孩子。日子一天天过去,丁小伟对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排斥害怕逐渐改变成了现在的珍惜疼爱,一想到以后有个亲骨肉和自己相依为命,丁小伟就觉得现在的辛苦都不算苦了。丁小伟刚喝完安胎药,杜鹃贴心的给他送上蜜饯让他吃几个压压嘴里的苦,他伸手就抓了一把送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到门外的小厮喊道:“二少爷到了。”小厮话音刚落就看到流光推开了他屋的门,周谨行肩上沾着雪花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丁小伟嘴里塞满蜜饯愣在原地,他忽然觉得和周谨行的再次见面恍如隔世,周谨行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袄,脖领处有一圈黑色的长毛映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腻,他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张嘴说的话却让丁小伟恍惚:“八姨太,最近雪下得太大了,爷爷腿脚不方便,特意让我来看看你这几天怎么样,缺不缺什么。”这是周谨行头一次这么称呼丁小伟,这名称扎在丁小伟心里,他只觉得难堪,嘴里的蜜饯突然也不甜了如鲠在喉。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些含在嘴里失去味道的蜜饯咽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只回了句:“好…”就再没了下文,只低头看着自己微隆的肚子和鞋面。

周谨行带来了好些东西,屋里人匆匆忙忙的来来去去,丁小伟丝毫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就剩了他们俩个人。周谨行的指尖凉凉的碰了下他的手,看他还是没反应又拉过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映入眼帘的就是周谨行浅色的双眸,还有他悦耳的声音也同时传入耳中:“丁哥对不起,刚才的话让你难受了,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这个机会来看看你,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周谨行说完就搂过丁小伟的腰,把头亲昵的靠在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蹭着,丁小伟本能地伸出手揉了俩下周谨行的头发才回过神说:“没事,我都明白…”周谨行没抬头而是靠在丁小伟肚皮上继续说:“爷爷派了好多人来你这院子里做事,我想了很多办法才能来看你一眼,但也就这一会儿可以把下人都支去放东西,我能和你说说话。”丁小伟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周谨行说,可真见了面,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其实就算什么都不说,俩人能这么依偎一会儿,对他来说也很满足了。周谨行的手轻轻抚上丁小伟的肚子,他摸了好几下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他最想问的话,毕竟隔墙有耳,今日的做法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丁哥,你和孩子还好吗?”丁小伟不想让周谨行担心,他忍住了怀孕以来的种种不适,努力把声音调整到平静的语调:“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呢?最近好吗?”周谨行的声音透露着疲惫,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我很好。”二人短暂的相偎了一会儿,周谨行抬起了头从旁扯来了椅子示意丁小伟坐下,丁小伟虽然现在肚子不大,但还是孕味十足的单手把着椅子坐下了。周谨行观察着他的动作,然后突然低头思索了会,再抬头面露难色的问出了:“丁哥,这个孩子,你想留着吗?”丁小伟五雷轰顶,怀孕的最初他是不能接受自己一个大男人肚子里有了孩子的事实,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更何况这还有极大的可能是他和周谨行的孩子。看丁小伟半天不说话,周谨行又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说:“丁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身子怀着孩子风险极大,到最后很有可能一尸两命…我知道爷爷的态度,可我实在担心你,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丁小伟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激动的回答:“我想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生下来,哪怕丢了我的命。谨行,这个孩子是…”丁小伟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谨行捂住了嘴,周谨行警惕的看了眼屋外,二人心照不宣的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周谨行才开口:“丁哥,我明白了…”屋外不合时宜地传来婆子的声音:“八姨太,二少爷送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婆子说完也没等人回答就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条上好的貂毛毯子,她边利索的给丁小伟铺在床上边说:“八姨太,二少爷带来这块毯子极好,这几天下雪冷,我正好给您铺上。”丁小伟还是没和婆子说话,倒是周谨行见状又和丁小伟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走了。

院子里有四五个小厮卖力的扫着雪,杜鹃有眼力见的送周谨行回院子。一路上周谨行都正常的像周太安吩咐般的询问杜鹃丁小伟这几天吃的睡的情况。自从丁小伟院子里来了许多周太安的人后,杜鹃也没机会再和周谨行私下沟通,他知道周谨行早就知道了丁小伟怀孕的消息,现在一看周谨行还是有几分真正关心丁小伟的,杜鹃事无巨细的把丁小伟从怀孕以来的情况都告诉了周谨行。二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就来到了周谨行的院子,看周谨行没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她还是继续跟周谨行进了屋。一进屋周谨行就径直走进了书房,流光奉上热茶贴心地说:“杜鹃姐姐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吧。”杜鹃刚接过茶要喝,手里就随着茶杯被塞进了一小包粉末,流光给她搬来椅子小声在她耳边说:“把这东西在适当的时机加到丁小伟的餐食里。”说完不顾杜鹃惊愕的眼神就也往书房去了,杜鹃把那要人命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攥了半天才摸索着放到兜里。这一路走来冷得紧,但杜鹃还是不敢喝一口热茶,她强装镇定的走回丁小伟的院子,进屋就看到丁小伟躺在周谨行送的貂皮毯子上休息,他面露微笑好像做了个美梦,那洁白的貂皮环绕着他十分温暖,杜鹃却觉得不寒而栗。

周谨行其实早就有办法去看丁小伟,但他一直拖着没去,是因为他没想好怎么对待丁小伟和他肚里的孩子。从有这孩子起周谨行就隐隐有预感这孩子是他的,但一直没去证实,今儿见了丁小伟总算确定了这猜想。他从没想过丁小伟那畸形的身子可以怀孕,不然也不会次次都肆无忌惮的不控制,可现在这处境实在危险。他本身就一半洋人血统,若这孩子出生有一点像他的地方,那就直接坐实了他和丁小伟乱伦通奸的罪名。他知道周太安自从周熠的事后就对这方面及其敏感,周太安可能不会直接要他的命,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当家人的位置一定会付之东流,他怎么可能为了个孩子放弃这一切?他不甘心,他深知周家后院的污秽,本想着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人为他解决这个孩子,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太安如此看重这个孩子,把丁小伟看得如此重要,派了那么多人去保护他和孩子。周谨行本想着今天吓一吓丁小伟,让他自己放弃这个孩子,可他又没想到丁小伟如此坚决的哪怕放弃生命也要留下孩子。是为了他吗?是因为是他的孩子吗?如果换成周太安,周宗贤的孩子丁小伟还会如此吗?周谨行内心不是不触动,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周家长子,总有一天要结婚生子,但那一切不过是传宗接代的手段。可当丁小伟信誓旦旦的不顾危险也要生下他的孩子的时候,他就咽下了后面那些他准备套路丁小伟放弃孩子的话。也许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失去这个孩子对丁小伟来说是最好的,这事如果杜鹃处理的得当完全栽倒别人头上,丁小伟带着恨也更能为他所用。

屋外昏昏沉沉又下起了雪,屋内也阴暗的看不见东西,周谨行难得的没开灯也没处理生意,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不动,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脸上面无表情的好像就只是在发呆。屋里静的让人发慌,流光也没见过自家主子这幅样子,他站在门口拦住了所有想进去禀报事情的人,直到晚饭时间才端着饭菜走进书房,看周谨行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便开始汇报下午来找过他的人,都说完周谨行才开口,那声音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知道了,把灯打开吧。”

今年过年晚,周宗贤总算在年前赶回了家。他在重庆的差事办的非常顺利,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路上他们带着许多缴获的枪械没法子坐火车,只能一路开车回北平。而这一路也并不顺当,南边很多地方都在抗日战火纷飞,又有很多流民自北而南的去避难和他们回来的路程正好走个对冲,导致从重庆到北平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快三个月。周宗贤到了北平就直接把车开到了情报处门口,处长和他连夜清点了枪械,又让周宗贤出一份报告才能回家。这一路风餐露宿,和他一同出差的同事早就睡过去了,只有他提着一口气连个盹都没打,终于在天亮后交上了报告走出了情报处。同事们都没见他这么急着回家过,直打趣他是在外养了个小情人,急着回去热炕头。周宗贤虽骂了那同事几句,但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情不情人的再另说,这三个多月在外面他确实挺惦记丁小伟。这种感情属于什么他没细想,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周家,溜进丁小伟的院子把他按在床上爽一爽。从情报处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北方的冬天天亮得晚,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某着生计。周宗贤一出门就被外面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喷嚏,他看到周家的车停在门口,海波站在车外等着他,看他出来急忙的迎上来,还没等海波开口周宗贤就一溜烟钻进了车里,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海波焦急地声音传来:“三爷,有件事要和您说。”周宗贤早就困蒙了靠在车座椅上就开始打盹,他烦躁的回答:“好几天没合眼了,让三爷睡会,有什么事到家再说。”海波自己嘟囔着:“这是你自己不听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车子没一会就行驶到周家大门口,还有不到一周就过年了,周家大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很是喜庆。海波摇醒了周宗贤,他俩一路往周太安的院子赶。屋子里烧的碳足,周宗贤一进屋暖气就扑了他一脸,海波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好,周宗贤坐下丫头奉上热茶他才发现周太安没在屋里,他张口问那丫头:“爷爷呢?还没起吗?”丫头回:“老太爷起了,正在洗漱马上就到,八姨太在这呢,您先和他聊会。”屋里阴暗暗的没开灯,周宗贤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才看见坐在最角落里的丁小伟,他还没来得及诧异丁小伟怎么在这?就看到他坐在那显得更加隆起的肚子,就好像女人怀了孕般。周宗贤丢了魂般的走到丁小伟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肚子,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孩子不是他的,他到嘴的肥肉一口没吃,就被别人吃干抹净了。失神过后心里涌起的只有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丁小伟的肚子给抛开,把里面那个不知是谁的孽种丢出去。他再也顾不得场合马上就要开口质问丁小伟,谁知这时周太安拄着拐杖进来了,他阴沉的声音响起:“宗贤,你站在八姨太面前盯着他的肚子要做什么?”周太安的声音威严又带着震慑力,周宗贤瞬间就明白了,周太安这是敲打他呢,别对这个孩子动手。

丫头端着餐盒从屋外进来,开门时的冷风灌进来让周宗贤清醒了几分,他收起要杀人的眼神,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打量丁小伟的肚子,然后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对着周太安说:“爷爷,您还真是宝刀未老,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让八姨太怀孩子,更何况八姨太还是个男人。”丁小伟早就看到周宗贤走进屋里,本不想搭理他,但这话一出他再也受不了的抬头瞪着周宗贤。丁小伟眼里的愤怒周宗贤尽收眼底,很好,他就喜欢丁小伟被激怒的样子,丁小伟一生气他就来劲,他走了这么久,想的不就是这个愤恨的眼神和挣扎着的紧实肉体吗?二人的对峙被周太安敲拐杖的声音打断,他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八姨太怀着孩子辛苦,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来用餐吧。”任务的事周太安不便多问,只象征性的关怀了几句路上累不累,太不太平,然后就交代了周宗贤几件年前需办好的事。丁小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抬头,就专心吃饭。周宗贤看得出周太安为了丁小伟特意换了餐食,鸡茸汤,海参粥都是对孕妇来说大补的。他心里清楚周太安这么做只是为了丁小伟肚子里的孩子,但他看周太安这么上心还是没办法风平浪静的吃完这顿饭,只等周太安交代完他事情,便寻个借口回自己院子了。一出门看到等他的海波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走了许久看四周没人,周宗贤才不再忍耐一巴掌打在海波头上骂道:“妈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三爷我养你们干什么的?”海波看周宗贤这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在周太安屋里见了丁小伟了,他委屈的捂着头辩解:“三爷,我见到你就要和你说这事,是你自己不听要睡觉的,怎么还能倒打一耙…”海波见周宗贤的脸色越来越糟,声音便越来越小,没想到周宗贤还是跳了脚:“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你差事没做好,还怪起我来了?”海波马上笑嘻嘻的给周宗贤赔不是:“怎么能呢?三爷,你打我吧,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犯不上。”周宗贤熟练的点起一根烟抽上,深吸了两口才冷静几分说:“和那老婊子生气确实犯不上,妈的,看我今晚怎么折磨他。”海波一听这话赶忙劝到:“使不得啊三爷,老太爷派了好多人去那院子伺候,看得极严,最近就连二少爷也不去了。”周宗贤一听到周谨行更烦了,他心里隐隐有猜测这孩子不是周太安的,只等今晚去丁小伟那验证。他抽烟一根烟才继续轻蔑地说道:“哼,这世上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丁小伟从周太安那回来整天心神不宁,他怕周宗贤找他麻烦,但一细想现在不比以前,院子里多了很多周太安的人,周宗贤应该不会乱来,至少不会这么快。晚上喝了安神汤,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下,梦里他被蟒蛇缠身,那蟒蛇力气大得很,紧紧绞着他,就在他快要上不来气时,那蟒蛇又悄悄放了力气,几次三番的戏弄他。蟒蛇的身子缠了他一圈又一圈,头却翘的高高的和他对视,看了会又凝视着他的肚子“嘶嘶”的直吐信子。丁小伟越挣扎那蟒蛇就缠的越紧,他想喊也喊不出声,直到那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了他,他才惊醒。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本想起身倒点水喝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周宗贤低着头坐在他床边,把玩着手里的枪。丁小伟还没从噩梦中清醒,见了周宗贤这阴骘的样子难免本能的害怕,他哆嗦地说:“你…你要干嘛?”周宗贤回头看他也不回话,而是慢慢用枪挑开了丁小伟的里衣,用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肚子,不慌不急地问道:“这孩子是我爷爷的?还是我二哥的?”丁小伟往后缩着身子小声地答:“周太安,是周太安的。”周宗贤岔开双腿跪在床上靠近丁小伟面色阴晴不定声音漫不经心:“我爷爷的?好,你不想要他吧?我帮你。”说完就拿那枪又用力顶了下丁小伟隆起的孕肚,还俯下身在丁小伟耳边模拟枪响“嘣”!丁小伟吓得浑身直哆嗦一直拒绝:“不要,不要…”周宗贤又紧接着说:“看你这害怕紧张的样子,这孩子是周谨行的吧?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还不说实话我就开枪了,见过被枪打死的人吗?你这会漏一个大洞,别说孩子了,肠子肚子都会掉出来。”丁小伟确实见过被枪打死的人,他之前流落街头什么样死法的死人没见过。可看死人和自己被枪抵着还是两回事,那伤口十分冰冷,激得丁小伟肚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现在是确信周宗贤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自己死不要紧,但他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了,是他和周谨行的孩子,这孩子在他肚子里呆了快六个月和他血脉相连,他不能让孩子还没睁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丧了命。丁小伟诚恳的望着周宗贤终于下了决心开口:“我求你…求你别伤害他,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周宗贤听了这话却愣住了,这是丁小伟第一次求他,之前不管自己怎么侮辱折磨他,他都没服过软,如今为了孩子竟然会求他?孩子,他和周谨行的孩子,周宗贤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突然不屑又好似自嘲的笑了下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二哥?宁愿求我也要保住他的孩子?”还没等到丁小伟的回答,屋里的门就被打开,一个年老的婆子走了进来,她进屋就看到丁小伟衣衫不整的被周宗贤拿枪抵着,刚要惊呼,就被周宗贤大步走过来捂住嘴扭断了脖子。那婆子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死了。丁小伟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婆子,内心的恐惧达到极致,上一秒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尸体,他再看朝他走过来的周宗贤,那杀气腾腾的表情更像活阎王了。

周宗贤走近丁小伟直接解开了捆绑他手脚的绳子,然后低头问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吗?那好,现在脱掉裤子,把腿分开。”丁小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捆了太久,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劲才脱下裤子,他还是不好意思直接分开腿,而是反问周宗贤:“你…你要做什么?”周宗贤不耐烦的用枪管低着分开丁小伟的腿,然后直接就把枪对着丁小伟的穴插了进去。枪管虽然不粗,但这冰冷的触感还是让丁小伟不适,更别提这还是能直接要人命的玩意,丁小伟本能的挣扎扭动身子,周宗贤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奶奶,可别乱动,要是你再挣扎,这枪不小心走了火,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周宗贤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就是一个劲的用枪往里顶,抽动了几下,他又开始拿枪在丁小伟的穴里搅弄。他很久没这样生过气了,之前丁小伟反抗他他不至于这样气愤,今天看见丁小伟护着他和周谨行的孩子时候,他不只生气,心里还难受得很,那滋味就好像心脏被人拿手攥紧了,让他疼的喘不上气。丁小伟自从怀孕后身体就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他身体的变化不止是肚子大了,好像那方面的需求也增加了,他自己夜里弄过几次都不过瘾,可他不敢找周谨行解决,更不会找周太安。果然周宗贤用枪没弄几下,穴就被爽出了水,丁小伟强忍着呻吟声,他既厌恶自己这副畸形身子的淫荡,也害怕被周宗贤发现自己快被他弄高潮了。淫水顺着枪管子流到周宗贤手上,周宗贤看丁小伟那恍惚的表情就知道他快到了,他又故意用枪深顶了几下,次次顶在花心上,穴里充满了淫水随着枪的抽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丁小伟到底是没忍住哼唧几声高潮了。周宗贤抽出枪故意舔了下枪管上的淫水,邪魅的一笑然后没等丁小伟缓过神,就把自己的东西一插到底,并在丁小伟耳边泄恨的说:“今天让三爷我好好爽爽,我就留你肚子里这孽种一条贱命。”

周宗贤动的又快又狠,他全身都压在丁小伟身上疯狂的挺动着腰,丁小伟的肚子被压得不舒服,穴也快要被干穿了,他太害怕周宗贤这种不节制会伤了孩子,又开口恳求:“换个姿势…别他妈的压我…肚子。”周宗贤之所以动的如此疯狂,正是想忘记丁小伟怀孕的事实,这会又被他提醒,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又开始故意羞辱丁小伟说:“呵,可是我看你爽的很,下面是不是很久都没吃过男人的鸡巴了,馋的直流水呢。”丁小伟不想和周宗贤争辩,他把头扭到一边,在心里祈祷他的兽欲早点发泄完。周宗贤还是不管不顾的疯狂抽插,丁小伟已经被他的动作顶到床头,一下就对上了放在床边的那把刚玩弄他身子的枪。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拿起枪杀了他,打死周宗贤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一瞬间他忘记了所有,哪怕和周宗贤同归于尽他也不想再继续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周宗贤很快就发现了丁小伟对着那把枪愣神,他知道丁小伟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只手拿起枪递到丁小伟手里,丁小伟没拿过这东西,还是周宗贤手把手的把他的手指扣到枪扣上。周宗贤停下了下身的动作,手掐着丁小伟的手把枪顶到自己头上,然后发狠的说:“你想杀了我吧,动手啊,用力扣下去,这个距离一枪下去我必死无疑,但我的脑浆和血会嘣你你一脸,我看你明天早上怎么解释我死在你身上这件事。”丁小伟眼睛冒火,手却直抖根本握不紧那枪,他在脑子里想象杀了周宗贤是一回事,真握住这要人命的家伙却是另一件事。无论如何,他下不了手,他烫手般的把枪往远处一扔,认了命般的放下手躺好,眼里全是绝望。周宗贤不喜欢丁小伟这幅样子,他应该是不低头的,充满活力的。他想起之前丁小伟的请求,便自己从他身上下来,迈出了迁就丁小伟的第一步开口说:“不想我压你肚子,那就自己坐上去。”

丁小伟磨蹭半天才起身,他下意识的手扶着肚皮坐了上去,这个姿势进的不仅深,还直直顶在他花心上,难得的周宗贤没有动作,等丁小伟调整好才催促他动起来。丁小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技术,只知道上下动,他动作幅度不大动的也不快。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周宗贤难以忍受,没一会他就忍不住掐着丁小伟的腰往上顶着,丁小伟趴在他肩头哼哼唧唧的不敢出声音。周宗贤只觉得心里有把火燃了起来,有欲望,也有什么别的不清不楚的东西,他没心思去深究,只想和丁小伟一起在性里沉沦。不知为何,丁小伟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样子看久了也没那么碍眼了,反倒衬得他更多一层母性的光辉,周宗贤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要是自己的就好了。这想法刚成型,就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一向是讨厌小孩子的,和他交好的同事孩子办百天宴他从没去过,只包了礼金送去,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些对着吱哇乱叫的小孩夸赞的人,他自己也说不出那些违心话。他挺起身把丁小伟的双腿盘在自己身后又疯狂的挺动起来,只为了把自己那个荒谬的念头抛之脑后。丁小伟不知道他又突然发什么疯,他早就不知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就连自己男人的那根东西也射了两次,床上到处是二人的汗水和体液,而二人依然在床上不知疲倦的水乳交融。

丁小伟不知这场性事是何时结束的,他只知道自己困得睁不开眼,迷糊中有人给他喂了水,又换了干净的床单盖好被子,他以为自己又梦到了周谨行,便放心的继续睡去了。周宗贤看着丁小伟的睡颜又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才的性事,其中有好几次他都趁着丁小伟失神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发呆,他身体不自觉的就想吻上去,但还是克制住了。他早就不想深究自己今天的种种反常,他把这所有荒谬的想法和行为归结于自己憋了太久,现在丁小伟睡沉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克制自己,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轻柔的亲吻一个人,他怕丁小伟醒来,便只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就像个黄毛小子般跳开了。不知是不是他太紧张,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他就傻傻的坐在离丁小伟最远的床尾观察他醒没醒,看了好久他睡得还沉才出门吩咐海波进来,把那婆子的尸体处理了。

屋里零星传来几声咳嗽,周老太太躺在床上面色如土,直到婆子来扶她才挣扎着起身坐好让赵老大夫替她诊脉。屋内静得很就只剩赵老大夫写药方的声音,直到屋里的婆子丫头都出去给周老太太熬药赵老大夫才缓缓开口:“这是老毛病了,你既知自己的身子受不住,又何必逞强着忧思过度?”周老太太却全然不顾自己的病情,她强忍着咳嗽清了清嗓子直接问道:“八姨太的胎怎么样?”虽没到傍晚但今儿下了一整天的雪,此刻天阴沉沉的,雪虽停了,风却刮的大,框框的撞着门窗。赵老大夫心知肚明周老太太一点也不关心丁小伟的身体,但他见多了大宅院的龌龊事,最怕的就是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更别提他有多知道周太安宝贵丁小伟这一胎。思来想去赵老大夫还是直接向老太太告辞说道:“您好好歇息,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大碍。”说完便转身要离开,没成想他刚迈出步子,就听到身后周老太太嘶哑的声音传来:“你的小孙子过几日就要送到国外去了吧?”赵大夫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周老太太还是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屋里阴的很,她缩在那看不清脸,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可听在赵大夫耳中却带着赤裸裸地威胁。赵大夫自知没能力能和周家任何一个人抗衡,只能求饶:“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周老太爷有多重视八姨太的胎您是清楚的,您这样不是要我的命吗?不!更是要我全家的命啊!”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肯再抬起头。又过了不知多久周老太太嘶哑的声音才又传来:“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只要告诉我八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可。”屋外的风刮得愈发大了,把屋内的对话声盖了个严实,来去匆匆的仆人都加快脚步,谁都不想体验这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般的痛楚。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腊月二十八,周家全家上下都充满了年儿味,今天是周家传统祭祖的日子,就连周宗贤也早早的起床准备好,来到了祠堂。以往这种事都是周老太太准备,今年因老太太一直缠绵病榻,就把这些杂事都交给了周谨行。祠堂上下焕然一新,明眼人都看得出周谨行的用心,周宗贤昨夜出去应酬喝了不少,早上醒来头疼什么都吃不下,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便随便抓了几块桌上的点心吃。周熠坐在后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周谨行才把周太安和周老太太请来,祭祖正式开始。祠堂里浩浩汤汤的跪满了人,除了在第一排和周太安并肩的周老太太,再无女眷。周宗贤和周谨行都在第三排,前面是周熠。周太安嘟嘟囔囔的念着祖训,周宗贤跪的无聊,看着旁边装腔作势的周谨行便开始嘴贱:“二哥现在年底了忙吧?”周谨行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本不想理他,谁料周宗贤马上接了句:“忙的都没时间去照顾八姨太了。”周谨行最近没有一件顺心事,本就心烦。先是周家年底事多,账本上不少窟窿,虽都被他平了,可各地的大掌柜的账面上还是没有余钱,这事就够他闹心。他也曾含蓄的向周太安打听过,谁知周太安却一点也没在乎,只说现在是乱世,生意难做,这情况也正常。但这事可大可小,万一哪天出了岔子,资金周转不开,就会导致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周谨行猜不透周太安的心思,更怕周家百年来经营的生意在他这出现问题,只能继续暗中派人调查。再是周太安把丁小伟那院子看的太严了,这段时间他别说丁小伟了,就连杜鹃的面也没见到。他几次三番的想让流光催促杜鹃快点动手除了丁小伟肚子里的孩子,却都以见不到杜鹃也递不进去消息告终。他怕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随了他的样貌,坐实了他和丁小伟乱伦之事,他怕好不容易刚坐上的当家人的位置因这孩子失去,他最怕的还是再回到那个没人看得到的外宅了此余生。周谨行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和周宗贤逞口舌之争,可现在看着周宗贤那贱嗖嗖的样子,他破天荒的怼了句:“三弟当然也想去照顾八姨太了,只可惜了八姨太不待见你。”此话一出周宗贤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忘记了场合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声音大得连前排的周熠都微微转头,他才停住嘴,别过头去,不再看周谨行一眼。

祭祖一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众人都在旁休息时就看到一位老道和几位小道童由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领着来到了祠堂。一来那几位小道童就没闲着,开始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一会要祭祀和祈福用的道具。这是周家每年祭祖的压轴节目,这老道是城外山上的道长,在北平颇有声望,几乎所有大户人家年前或年后都会让他来帮着祭祀祖先。想是今年打仗打得太狠,道观也没进多少香火钱,那老道本来肥硕的身子此刻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老道长一脸谄媚的和周太安周老太太聊得火热,周谨行周宗贤周熠在旁坐着无事可干。周熠本就不爱说话,平时都是周谨行找话头和他寒暄,今天不知怎么,周谨行也沉闷闷的不开口。没一会儿,小道童就准备好了祭台和道具,那老道慢悠悠的走过去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走上祭台,那老道突然就精神了起来,他先是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人听不懂的咒语,又突然喝了一大口酒吐在剑上,然后点燃了剑舞了起来。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进不了周宗贤的眼,他轻蔑的切了声就向后靠歪在椅子上准备眯一会。还没等他睡安稳就听见“咣啷”一声,睁开眼就看那老道的剑掉在了地上。老道左手捻着算着什么,嘴里还大叫着:“不好!”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周太安这边走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周太安问道:“周老太爷,您家里最近是不是有女眷有孕?”周太安自从经历了那场莫名其妙的中风后就开始对这些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他马上回答:“确实有一个有孕的,不过……”周太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道焦急的打断:“快把他请来!让我仔细瞧瞧!”

周太安的丫头来请丁小伟的时候,他还在午睡,最近坐稳了胎,人就忍不住的犯困。杜鹃把他叫醒时,他还赖在床上嘟囔着再睡会。杜鹃和百灵七手八脚的给丁小伟穿完衣服,他才清醒了几分,看这阵仗也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这是去哪?周太安不是不让我出院子吗?”杜鹃瞥了眼周太安的丫头小声在丁小伟耳边交代:“去祠堂,今天是周家传统祭祖的日子,本来除了周老太太女眷是都不允许露面的,现在把你叫去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总之我陪着你去,你到那别乱说话。”丁小伟刚想推脱不去,但一想到今天周谨行一定在,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去了,就算两人不能说话,也总能看他一眼,这才愿意动身。

祠堂里乌泱泱的一大堆周家人,外围的都是宗亲,直到走到里面,丁小伟才见到几个认识的人,他刚看了周谨行一眼,就被眼前奇怪的老道挡住了视线。那老道嘴里说着:“奇怪,竟是个男人!”边说还边伸出手想摸他隆起的肚子,丁小伟本能的后退,刚想推开老道伸出的手就看到周宗贤怒气冲冲的走过来钳制住老道的手。他动怒的声音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八姨太的肚子?”周宗贤力气不小,眼看那老道的手被攥的没了血色,还一个劲儿的喊疼,就在那老道脸都疼的变了形的时候,周太安制止了周宗贤的下一步动作。周宗贤没有违抗周太安但还是没好气的拽了那老道一下才松手,老道对着自己的手腕又吹又揉,周谨行不动声色的送走了外圈的宗亲,只留下了周家本家人。周太安气愤的训斥了一通周宗贤而后又开始询问道长:“您刚说的有孕的人就是他,有什么不妥吗?”老道没有急着回答周太安,而是转身又打量起了丁小伟,他双手拖着自己肚囊若有所思的绕着丁小伟转起了圈,转了半天后又吩咐小道童拿来罗盘,左手捧着罗盘右手在空中画着符,忙活了一大圈才走到周太安面前一本正经的回话:“周老太爷,我刚观了天象,您家若是个女子怀着孕,那就是大凶,可现在是个男子便无事了,只不过……”那老道又停住了话语,周太安赶紧追问:“道长直说就可。”老道拍了下肚子继续说:“如果这位贵人产下的是个男孩,主大喜,旺您,但若是个女孩就会克您。而且天机不可泄露,您千万别去大夫那打听孩子的性别,如果泄漏了天机也会造来横祸,等贵人分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老道长的一番话说的周太安脸色变了好几次,听到最后周太安忍不住深处干瘪的手摸上丁小伟的肚子,丁小伟强忍着没动就听到周谨行温和有礼的谢过了道长,别人倒是都没插话,却都是各怀着各的心思。丁小伟被杜鹃和周太安身边的丫头送回院子,老道长又继续帮周家祭祖,这场变故颇多的祭祖直到傍晚才落下帷幕。

丁小伟在祠堂听了老道的话倒是没多想,周太安和周家在他心里屁都不是,他巴不得周太安明天就死,周家后天就散,他还能带着孩子过着清净日子。回了院子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晚上用完膳没多会他就又饿了,他随便抓了几块桌上的点心还是觉得不顶事,便吩咐杜鹃再给他下碗面。没过一会儿杜鹃就端着面来了,面汤是整天小火煨着的鸡汤底,上面卧着一个鸡蛋,还有几片菜叶,一放到桌上香气就直往丁小伟鼻子里钻。杜鹃是个稳当的,平时做了汤汤水水这种烫人的菜都会放一会晾凉了再端上来,保证入口不烫。今却不知怎的忘了,丁小伟刚吃一筷子,就被烫的哎呦一声。杜鹃也慌慌张张的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给丁小伟拿来水漱口,然后忙把那碗面端远了说着:“主子对不起,我忘了这面烫嘴,您罚我吧。”说完还莫名其妙的流了几滴泪,这一下可把丁小伟吓坏了,他赶忙站起身安慰杜鹃:“你哭什么?哎呦,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着急,你快别哭了!”还没等丁小伟拉杜鹃坐下,外面的婆子敲了几下门轻声说:“八姨太,二少爷身边的流光来了,说有东西送您。”杜鹃擦了擦泪就开门迎了流光进门,流光没进屋内,就只在门口向丁小伟喊道:“二少爷怕您今白天受了惊吓,让我送了一块观音玉佩来,让您放在枕头下,最是安神。”丁小伟提了鞋追出来,本想问一句周谨行好不好,结果看到周太安安排的婆子站在旁边,就只能硬生生的把话憋回去,只回了句:“帮我谢谢他。”流光说完话就走了,婆子出门去送他,杜鹃才背过丁小伟打开了流光刚递进手心的纸条,上面简洁明了的写着一行字:停止动手,保住八姨太的孩子。杜鹃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丁小伟又端来了那碗面打算入口,杜鹃几乎是跑着过去夺过了面。这举动把丁小伟吓了一跳,杜鹃也知自己的动作太过反常,赶紧解释道:“啊……主子,我刚想起来,这面里的鸡蛋不新鲜……我放错了,您等会,我再给您做一碗。”说完也不等丁小伟答应,就自顾自的端着面走了。

虽快到春节,但北平的天气还是冷的人直打哆嗦,一个小道童不知为何没同道观的人一起回去,而是在周家宅子后院的东门处徘徊。没一会,那小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婆子,老婆子没理会那小道童,径直的往前走,那小道童却在后面紧追着婆子。两人走了好一会都快到城门口了,婆子才停下,拿出来怀里藏着的包袱往小道童手里一塞嘱咐道:“这里可不少钱,你千万保管好了,还有一句话务必要带给道长,我们太太交代他,千万管好自己的嘴。”小道童笑着背好包袱回复:“您放心,我们道长办事是最牢靠的,嘴也是最严的。”说完二人就分道扬镳,完全没注意暗处钱管家安排的人把二人的话语听了个全。这人还在婆子前回了周家,就马上把事情告诉了钱管家,钱管家去了周熠房里把这事说了,周熠正在练字,听完也没停下笔只是说了句:“那看来八姨太怀的必定是个女孩了?”钱管家低着头回:“看老太太布这个局的意思,应该是。”周熠不语钱管家只好再问:“我们要做些什么吗?”周熠摇头钱管家就退出了屋子。周熠又过了半晌才写好字,桌上的烛火快燃尽了,就像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长,命运的手不知不觉间在每个人的背后推了一把,让这场狂欢加速走向荒芜。

临过年的前一天北平城里的日本人和自卫军又打起来了,南边的战事也吃紧,可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家。除夕那天全家人难得的一团和气的吃了个团圆饭,本来按着丁小伟的身份,他是应该坐在姨太太那桌的,可在那位道长给丁小伟的孩子预言后,周太安就愈发的对这个孩子上心。这次年夜饭,还特意怕丁小伟坐在姨太太那桌的受气,给安排到了自己的旁边,而周老太太和之前最看不惯丁小伟的周宗贤也难得的没有异议。因过年图个喜庆,各位姨太太们都是穿红戴绿,新做的新衣服也一律是姹紫嫣红,丁小伟不喜欢这些颜色,勉强的调了件浅蓝色的绣花棉大褂。他很少穿这样浅色的衣服,怀孕后人养的圆润了不少,因一直没出门,脸也白净了不少。大褂的领子处有一圈柔软的兔毛,映得丁小伟原本硬朗的脸也柔和了很多,坐在他对面的周宗贤很少看他这安静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可丁小伟的目光不是盯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就是偷偷地瞟坐在他旁边的周谨行,从来没分给过他一点。

吃完饭按照惯例要守岁,周太安怕丁小伟受累特意允许他回房休息,他最近身子沉得很,再醒来是被爆竹声惊醒的。这几年战乱,也只有周家才能关上门过个喜庆年,丁小伟已经记不清上次过年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他母亲还在,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安稳。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好在现在他又有了亲人,这个孩子,这一年都会好起来的。杜鹃百灵本来在院子里看烟花,看他起身了忙进屋来扶他,百灵年龄小爱笑爱闹,过个年把她开心够呛,她叽叽喳喳的叫丁小伟去院子里看烟花。杜鹃怕丁小伟太累本想劝着不去,可见丁小伟这么久难得如此快活,也只好默不作声的给他披上衣服融入这欢乐的氛围。烟花足足放了快一个钟头才停止,回到屋里的时候丁小伟都快冻透了,杜鹃赶紧拿来热汤和毛毯帮他取暖。这时屋外的婆子进来说厨房做好了饺子,若丁小伟不累可以去前厅和大家热闹热闹,若累就把饺子送到房里吃,饺子里包了钱,若吃到这一年都会顺顺利利。丁小伟虽不累,但十分不想去和周家的那些人应酬,他唯一想见的只有周谨行,但回想起刚刚吃年夜饭时,周谨行坐在他身边拿他当空气的样子,只怕这会自己去了,也是说不上话的。他让杜鹃回婆子自己不去了,没一会厨房就送来了热腾腾的饺子。丁小伟让周太安安排的那些人都退下,只留了杜鹃和百灵在屋里,他们坐在一桌上吃着饺子。丁小伟吃了好几盘,也没吃到钱,眼看饺子都见底了,心想吃到钱应该是没戏了,索性就放弃了,百灵不甘心,哪怕已经吃得撑了还在继续吃。终于在倒数第二个饺子里,吃出了一块大洋。小丫头瞬间高兴得手舞足蹈,逗得丁小伟和杜鹃也开怀大笑。过年周太安打赏了不少,丁小伟拿着这些钱也没处花,索性就给杜鹃百灵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两姑娘刚开始不好意思要,丁小伟一顿劝说才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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